这里是哪里?
苏平只感觉,自己处于一个空洞的世界。
没有别的任何东西,没有别的任何力量。
他所看到的,全都是无尽的空洞与虚无。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所以,这里是哪里?。。。
叮铃……
叮铃……
那声音比从前更清晰了,像是从地底深处浮上来的记忆,又似无数低语汇成的潮汐,在春日的风里轻轻拍打心岸。荒原上的铃兰开得愈发茂密,一簇簇洁白如雪,根系却深扎进被遗忘的泥土之下,缠绕着那些未曾立碑的名字。每当月升,花丛中央便泛起微光,仿佛有谁在彼岸点燃了一盏不灭的灯。
苏平坐在老位置,背靠着一块断裂的石碑,上面刻着半句残文:“……愿以我命,换众生知。”他不知这是谁写的,也不知它原本属于哪座倒塌的纪念碑。但白狐每次经过,总会停下,用鼻尖轻触那裂痕,像在确认某种古老的契约仍在生效。
“今天来了三个孩子。”徐蕊走来,将药箱放在一旁,脸上带着疲惫却温柔的笑意,“一个说梦见母亲抱着猫唱歌,醒来枕头湿了一片;另一个攥着半块烧焦的木牌,说是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上面写着‘大黄,别怕’。”她顿了顿,“他们问我,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听见灵兽的哭声。”
苏平低头看着掌心,那道贯穿黑疤的金线已不再刺痛,反而隐隐发烫,如同血脉中流淌着不属于他一个人的生命。他轻轻点头:“所以你带他们来了?”
“嗯。”徐蕊望着花海,“我说,只要你们还记得,就不是孤单的。然后……他们哭了。不是因为悲伤,是因为终于有人相信他们没疯。”
远处,李小川正蹲在一片铃兰前,手里握着一支炭笔,在一本破旧笔记本上认真描画。那是苏平送给他的礼物??记录“无名者故事”的第一册。他已经记下了十七个名字,附带三十七只灵兽的形态与羁绊细节。有些是听来的,有些是从废墟中翻出的残页拼凑而成,还有的,纯粹来自梦中闪现的画面。
“他说昨晚梦见一只没有眼睛的老狗,守在井边等了五十年。”徐蕊低声补充,“醒来时,枕头下多了一枚锈迹斑斑的项圈。”
苏平闭上眼,呼吸变得缓慢而深沉。他知道,这不是巧合。**心径**已经悄然铺展,不再是单向的桥梁,而是织成一张横跨大陆的记忆之网。每一个记得的人,都在无形中成为传递火种的使者。
就在这时,左臂忽然一震。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体内某处封印正在松动。他猛地睁开眼,只见那金线竟开始缓缓游走,沿着经络蔓延至胸口,最终汇聚于光种所在的位置。一道细微的裂纹出现在光种表面,随即渗出点点星辉,如萤火般升腾而起,融入空中飘散的花瓣之中。
刹那间,整片花海齐齐摇曳。
一朵铃兰自根部断裂,却不坠落,反而悬浮而起,花瓣层层绽开,露出其中一枚晶莹剔透的种子??通体透明,内里似有光影流转,隐约可见一名女子披着红斗篷,站在风雪中回眸。
“厄尔斯琳……”白狐低鸣,前爪微微颤抖。
苏平伸手接住那颗种子,掌心传来温润的触感,像是有人轻轻握住他的手。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抬头望向北方??寒眸哨塔的方向。
“她留下的不只是日记。”他喃喃道,“还有‘延续’的可能。”
徐蕊脸色微变:“你是说……重生?可灵魂一旦消散,除非有完整的记忆容器,否则根本无法重构意识!”
“不一定需要完全复活。”艾瑟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站在林边,手中捧着一块龟甲碎片,上面刻着古老符文,“初代御兽师们曾尝试过‘情感凝核’技术??将强烈执念与集体记忆融合,形成新的生命雏形。但他们失败了,因为没有人愿意承担那份重量。”
她目光落在苏平身上:“但现在不同了。你承载的不止是她的信念,还有三百二十八个‘被删除者’的呼唤。如果真要孕育新灵,你就是唯一的母体。”
空气骤然凝滞。
李小川跑过来,仰头问:“苏叔叔,你是说……姐姐会回来吗?”
苏平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种子,感受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像是冬夜里炉火最后的余烬。他知道,这并非简单的复活,而是一次全新的诞生??不是替代那个死去的厄尔斯琳,而是让“她所代表的一切”重新落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