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有人问。
“去找回祖坟。”
“去揭穿假碑。”
“去把话说完。”
沈知白没有阻拦。他知道,守言者的使命从来不是守护秘密,而是让秘密成为公理。
他独自登上山顶,眺望远方。昆仑雪峰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史心塔的轮廓隐约可见。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最后一枚忆珠碎片,置于掌心,低声念道:
“南云溪,谢氏一族,永昌六年因上书陈灾被诛,仅遗孤婴一名,由邻妇藏于柴垛七日,后流落西域……今其后裔归乡,愿以血祭,告慰亡魂。”
忆珠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化作一道虹光直射天际。与此同时,史心塔第九层,守塔少年猛然抬头,只见原本排列整齐的忆珠阵列中,一颗新珠缓缓成型,色泽赤红如血,静静悬浮于中央。
“第十颗……”他喃喃,“原来守言者不止九人。”
而就在这一刻,皇宫深处,一名太监捧着新编《国史稿》走入御书房,却见皇帝伏案昏睡,额角渗汗,口中呓语不断:
“……不该烧的……书还在……孩子在哭……”
太监放下书卷,正欲退出,忽觉脚下一凉??地板缝隙中,竟渗出黑色液体,腥臭扑鼻。他俯身查看,惊恐发现那竟是墨汁,且正缓缓汇聚成字:
>“你说的太平,是踩在万人尸骨上的。”
他踉跄后退,撞翻烛台。火焰燃起,迅速吞噬《国史稿》。可当纸张化为灰烬时,灰烬竟自行排列,组成四个大字:
**真相难焚**
同一时间,边关急报频传:北疆戍卒集体抗命,拆毁“平乱碑”,重立“冤魂冢”;江南多城童谣四起,孩童齐唱“灯笼红,灯笼亮”;岭南药农组织百人采药队,专寻能破幻识真的“醒魂草”;更有传言,西海之上浮现一座移动岛屿,岛上竖立千面铜镜,照出观者前世被删改的记忆……
朝廷震怒,下令全面清剿“妖言惑众之徒”。大军四出,焚书、毁碑、锁喉、禁言。凡持有残简、吟唱异词、绘制血图者,皆以谋逆论处。
可越是镇压,反抗越烈。
某夜,京城郊外一座荒庙,十余名青年围坐一圈,手中传递着一片桃叶。叶上墨迹未干,写着一段话:
>“若有一天你们害怕了,就想想南云溪的桃树。它每年开花,不是为了美,是为了提醒世人:有些话,死了也要说。”
一人读罢,含泪将桃叶投入火堆。火焰猛地蹿高,竟在空中凝成一个人影??正是顾元清的模样。
“他还活着?”有人颤声问。
“不。”另一人摇头,“他是被千万人的记忆托着,不肯彻底消散。”
火中人影微微一笑,随即化作青烟散去。而那团火焰,却久久不熄,反而缓缓移动,钻入地下,顺着地脉流向四方。
数日后,全国各地突然出现奇异现象:井水泛蓝光,孩童夜梦授书,老人临终前吐出整段失传史文……更有人发现,自家祖宗牌位背面,竟自动浮现当年被抹去的死因:
>“因言获罪,凌迟三日。”
>“拒改户籍,沉塘溺毙。”
>“私录灾情,毒酒赐死。”
民间哗然,官府束手。百姓开始自发立“无名碑”,上书“此处埋骨者,皆因说实话而亡”;学堂私授《补遗录》,称其为“真经”;甚至连军营之中,也有士兵在铠甲内侧刻下被禁之言。
朝廷终于意识到:他们压制的不是几个人,而是一种觉醒的力量??一种由记忆编织、由良知驱动、由牺牲浇灌的洪流。
于是,一场更大的清洗开始了。
监史院重启“忘语使”计划,派遣密探潜入各地,散布新谎言:“守言者实为境外邪教,蛊惑民心,欲颠覆社稷”;同时研制新型药剂,混入赈灾粮中,使人产生“虚假安宁感”,忘却痛苦记忆。
更有甚者,皇帝亲自主持“铸谎大典”,召集全国儒生,在太庙前焚烧所有非官方史籍,宣称:“唯有统一记忆,方有天下太平。”
典礼当日,天空突变血色。狂风卷起灰烬,形成巨大漩涡,竟在空中拼出七个大字:
**你们烧的是人命**
全场骇然,皇帝昏厥。典礼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