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递给她最后一样东西??《心簿》残页,上面写着泼刀图补遗的最后一句:
>**“三刀割开天地之膜,让真实重见天日。”**
“记住,”他说,“你不需斩杀任何东西。你只需**听见**,然后告诉它:‘我知道你是假的。’”
小芽点头,迈步前行。
银桥在她脚下延伸,直至井口。她俯身望去,幽蓝深处翻涌着无数面孔??有笑有泪,有爱有恨,也有狰狞扭曲的幻象。黑丝如蛇群舞动,试图缠绕她的心神。
但她不动。
她闭上眼,轻轻剪下一缕头发,抛入井中。
“我叫小芽。”她说,“我不记得爹娘的样子,但我记得他们给我的粥是甜的。”
银丝应声而动,缠绕黑丝,将其剥离。
她又剪下一缕。
“我记得阿满哥教我认字时,总把‘希望’写成‘忘掉悲伤’。”
更多的黑丝断裂、消散。
第三缕发落下,她终于举起剪刀,对准虚空划出一刀。
无声无息。
可整个归墟井,骤然安静。
那一刀,不是砍向敌人,而是**砍向‘必须成为谁’的执念**。
黑丝崩解,如灰烬飘散。
井底深处,一点纯银光芒缓缓升起,渐渐扩散成一片温柔光海。那是被遮蔽已久的真实情感之源,终于重获自由。
与此同时,情织塔全身银光暴涨,九十九层同时鸣响,亿万情纬丝共振,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直射苍穹!
百里之外,实织碑突然龟裂,碑文褪色,无数被强制遗忘的名字重新浮现;
千里之外,闭关多年的修士睁眼落泪,想起童年母亲哼过的摇篮曲;
万丈高空,一朵乌云裂开,降下一场温热的雨??每一滴雨珠里,都映着一张微笑的脸。
七日后,小芽归来。
她瘦了一圈,眼神却清澈如泉。她带回一枚晶莹剔透的种子,置于塔心。
“井醒了。”她说,“但它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阿满问:“什么考验?”
“当人人都能听见彼此,”小芽望着远方,“他们还会选择沉默吗?还是会因为听得太多,反而害怕倾听?”
阿满沉默良久,终是笑了。
他牵起她的手,走向山坡上的续织坊。新的孩子们正在学着缝布条,写心事,画那些不敢说出口的梦。
风穿过情织塔,铃声悠悠。
某夜,阿满独自登塔,取出那根旧铜簪,轻轻插入塔顶裂缝。片刻后,簪身浮现一行极细的小字,像是有人用指尖刻下:
>**“你终于为自己流了一滴泪。”**
他抬手摸去眼角,果然湿润。
那一刻,他不再是任何人期待中的“泼刀者”,也不是旅人口中的“种子”。
他只是一个听见了自己心跳的男人。
而在遥远雪原尽头,风卷残云,一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来,嘴角扬起笑意。
这一次,他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有些路,已经不需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