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莲……”沈茶喃喃道。
那人缓缓睁眼,目光如电扫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算准了你会来。”声音空灵,却不带丝毫温度,“沈尚书之女,楚东宫义孙,当今陛下最信任的边关统帅。你身上背负的,不只是军令,更是整个旧秩序的残影。”
“你说旧秩序腐朽,可你做的事,比它更残忍。”沈茶直视着他,“用无辜者的性命点燃你的野心,这就是你所谓的众生平等?”
“牺牲从来必要。”法莲平静道,“就像农夫耕田,必先犁地翻土,斩断旧根。你以为我不痛吗?我每夜梦见那些死去的孩子,听见他们的哭声。但我不能停,因为只要世家尚存一日,这样的悲剧就会不断重演!”
“那你打算怎么办?”夏宸厉声质问,“杀光所有贵族?然后呢?再立新的皇帝,新的世家?历史只会循环,不会进步!”
“所以我需要一场彻底的焚毁。”法莲站起身,衣袖拂动,鼎中火焰骤然高涨,“当所有人恐惧到极点,当权力体系崩塌至极限,才会有人愿意接受全新的规则??没有姓氏之别,没有门第之分,唯有才能与德行决定尊卑。而我,将成为那个破而后立的圣王。”
“你错了。”沈茶上前一步,“真正的秩序,不是从灰烬中诞生的,而是在废墟之上重建的。你可以烧掉一座城,但建不起一个国。百姓要的不是复仇,是活下去的希望。你给不了他们这个,因为你心里只有恨。”
法莲神色微动,随即冷笑:“幼稚。没有雷霆手段,何来太平盛世?看看你们做的??赈灾、练兵、整吏治,十年如一日,可百姓依旧吃不饱饭,穿不上暖衣!而我,三个月便聚起百万信众!谁更能代表民心?”
“因为你给了他们仇恨的答案。”白砚舟忽然开口,“简单、直接、痛快。可仇恨解决不了饥荒,也不能修好河堤。人们追随你,是因为绝望,而不是信仰。一旦你无法兑现承诺,他们也会像抛弃旧王朝一样抛弃你。”
“那就让他们试试看!”法莲怒喝一声,拍案而起,“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留在这里,亲眼见证新时代的降临!”他手中拂尘一挥,四面墙壁轰然开启,无数暗格弹出,一支支淬毒弩箭对准众人。
千钧一发之际,白砚舟猛扑向前,将沈茶撞倒在地。箭雨呼啸而过,数名随行士兵当场毙命。薛瑞天怒吼着挺枪突进,却被地面突然裂开的陷阱吞没。宋佳拉着夏宸滚入角落,勉强躲过一波攻击。金苗苗迅速为伤者敷药,却发现伤口迅速发黑??箭上有剧毒,名为“断肠兰”,无解。
“哈哈哈!”法莲立于高台,宛如神?,“你们以为能找到我的弱点?可笑!这地宫就是我的躯壳,每一寸砖石都浸透了我的意志!今日,你们都将化为养分,滋养未来的净土!”
“未必。”沈茶撑起身,抹去唇角血迹,从怀中掏出那枚玄甲令,高高举起,“法莲,你说你要推翻旧制,可你连最基本的‘为民请命’都不敢做!你躲在地下策划阴谋,却不敢堂堂正正站出来接受万民审视!你怕什么?怕真相?怕人心?还是怕你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紫微星君,只是一个被仇恨吞噬的可怜人?!”
话音未落,玄甲令忽然发出嗡鸣,竟与穹顶星辰产生共鸣。刹那间,整座地宫剧烈震动,那颗人造星辰猛然爆裂,碎片如流星般洒落,击碎多处机关枢纽。原来楚寒所赠令牌并非寻常信物,而是当年先帝打造“天机枢”的一部分,唯有在特定方位与能量共振时才会激活。
“不可能!”法莲踉跄后退,“这机关系统是我亲手设计,绝不可能被外力干扰!”
“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白砚舟缓缓站起,眼中泪光闪动,“你虽聪明绝顶,却从未真正理解人心。宁姐姐早在三年前就预料到你会叛乱,于是联合我父辈旧部,在地宫建造之初便埋下了反制机关。这枚令牌,就是钥匙。”
轰隆一声巨响,地宫西侧墙体倒塌,一道阳光斜射而入??竟是黎明破晓!
“天亮了。”沈茶望着那缕光芒,轻声道,“黑夜再长,终究会有尽头。”
法莲呆立原地,望着逐渐崩塌的大殿,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计划完美无缺……为何败得如此彻底?”
“因为你忘了。”白砚舟走到他面前,声音低沉却坚定,“这个世界,从来不属于一个人的幻想。它属于每一个在寒夜里仍愿点亮灯火的普通人。”
说完,他抽出短剑,抵住法莲咽喉。
“你要杀我?”
“我不想杀你。”白砚舟闭上眼,“但我必须终结这场梦。”
剑光一闪,法莲倒下,鲜血染红莲台。然而就在他闭目的瞬间,嘴角竟浮现出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地宫开始全面坍塌,众人拼死突围。待冲出地面时,已是晨曦初露,黑风岭的瘴雾尽数散去,群山沐浴在金色朝阳之中。
回望那片废墟,沈茶久久不语。
“结束了?”金苗苗轻声问。
“结束了。”白砚舟望着远方,“但也只是开始。”
数日后,京城传来消息:陛下苏醒,陈家谋逆证据确凿,满门抄斩。钦天监改制,尚食局彻查,朝廷宣布重启科举,广纳寒门英才。而沈茶等人因平定内乱、挽救社稷之功,受封侯爵,然皆辞而不就。
唯沈茶上奏一本,请求设立“昭雪司”,专查百年积案,平反冤狱,抚恤孤寡。皇帝准奏,并亲题匾额:“明镜高悬,还我河山。”
嘉平关战火熄灭,边疆重归安宁。但在无人知晓的某处山谷,一座简陋茅屋静静伫立。屋前石碑刻着八个大字:
**是非功过,留予后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