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遥盖上饭盒,继续吃自己的番茄鸡蛋面,她本来就只会做这一种饭,还是初中时程一川每次出门干活前,一步一步手把手教她擀面揉面做浇头才学会了。
她不觉得自己有多爱吃番茄鸡蛋面,只是从小被程一川养出来的胃口,舍不掉。
第四个晚上,贺之遥并没有睡熟,当床头的饭盒被替换时,她清楚地闻见淡淡的血腥味,黑影抱着饭盒,又半跪在她床边。
掌心是一层厚茧,他的手轻轻摩挲着贺之遥的脖颈与脸颊,气息紊乱,贺之遥感觉到自己眼睫一直在止不住颤动,快要忍不住了,她想拍开那个人的手,但下一刻,温热的泪水落到她脸上。
一颗一颗……
接着就是湿漉漉的脸颊贴住她。
“很快,贺之遥,很快这一切都要结束了……结束之后,哥会告诉你……”
“贺之遥,我从来没有不爱你,相反的,离你越远,我的爱就越清晰。”
凌晨三点多护士查房,贺之遥正在用电锅煮馄饨,她盯着沸腾的水汽,微微出神,直到护士走过来。
她转头笑着问:“吃馄饨吗?给你也煮一碗吧。”
两碗馄饨很快出锅,护士原本还在矜持,先喝了点汤,然后咬开一颗馄饨,顿时眼睛都凉了,压低声音凑近贺之遥:“你包的吗?手好巧啊,这个馅是怎么调的这么鲜?能不能教教我?”
“很简单,你就对着空气说,我想吃馄饨,我想吃馄饨,然后半夜就会有男鬼给你包好送过来。”贺之遥捧着碗,没什么胃口,眯眼笑了笑。
“大半夜的,别开这种玩笑……”
“我才没开玩笑,喏,”贺之遥舀出一颗馄饨,肯定道:“这就是男鬼送来的,还是桃花鬼。”
恰起一阵风,屋外树影横斜,落叶簌簌。小护士被吓到,挪了挪凳子挨到贺之遥身边。她神色浅淡,低头拍了拍小护士的脊背安抚。
目光却飘远了,她在出神,神思里是一簇纹在锁骨的艳丽桃花,一如她上次在夜场所见,一如她刚才所见。
十七岁时就纹上的桃花,三年后终于绽放于她眼前。
可是桃花灼灼,不是她错过了他的花期,而是他放弃了她的爱意。
何花出院时,周知远开车来接他们回家。车上周知远问她打算毕业后留在哪里,贺之遥翻着手机里裴修则一连串的电话和消息,含糊地回:“哪里需要我,我就到哪里去呗。”
“我看我就挺需要你,你毕业后回家陪我打麻将好啦。”
何花折断香烟放在鼻子下解馋,贺之遥白她一眼:“我的工作是要去服务人民,不是去服务你这个烟民。”
“死孩子,还不是你哥不在家,你觉得没人管你,你就不想回来了。”
提及程一川,周知远心虚地咳嗽起来,看了看后视镜里贺之遥平静的神态,他小心地询问:“如果说,当然做个假设,就是你哥回来了,你会留在咱们这吗?”
“为啥?是我哥缺胳膊断腿了,需要我在床前尽孝?”
“你看你这话说的,咳咳,多不吉利。”周知远一边讪笑,一边偷偷挂断包里显示通话中的手机。
他余光觑着神色冷漠的贺之遥,降下车窗,无奈地搓了搓脸。
完了,真把程一川的心肝给推远了,他又得疯……
贺之遥原本要在何花出院就立刻返校,但周知远特意嘱咐她这两个星期内都不要随意离开午未镇,最好是待在家里,保证能在警方的势力范围之内。
“你们又要做什么?我哥呢,他不会真的缺胳膊断腿吧?”
送周知远出门,贺之遥敏感地捕捉到紧张的气氛,她压低了声音,像是询问也像是安慰自己:“程浩一条腿跑出去十几年,都还不忘蹦跶回来把儿子带走,他应该真的伤害程一川吧,不会……”
“想哪去了,”周知远不忍心告诉她这次抓捕行动的复杂和危险,只是揉了揉贺之遥的脑袋,开玩笑:“你就在家陪着老太太搓搓麻将晒晒太阳,当给自己放假了。怎么?一个多月不见小男朋友,想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