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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幻梦破灭（第3页）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老妇梦见儿子红鞋奔跑的身影，男孩对着灯笼说出“我会乖乖吃饭”，少女在日记写下“我要记得温暖”……

她睁开眼，轻声道：“你说怀念才是真实……可真实不只是眼泪，还有笑。”

她举起木铃，却没有摇响。

而是将它高高抛起，迎向那道漆黑天隙。

“若这世界注定要选择，”她朗声道，“那我赌人性尚存一丝不甘沉沦的勇气！”

铃在空中翻转，忽然发出第一声轻响??叮。

随即，千里之外，一盏农家油灯下，小女孩拉着祖母的手唱起歌谣。

百里之外，老兵抚摸战友遗物，哼出当年军营老调。

十里之外，年轻夫妻抱着新生儿，低声哼着《铃儿轻》。

一声接一声，一浪叠一浪。

千万人的声音穿越山河，汇成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直冲云霄。

木铃在半空猛然炸裂，化作亿万光点，洒落人间。

每一点光，都是一段被珍视的记忆；每一缕音，都是一次拒绝沉沦的选择。

“九渊归律大阵”开始崩塌，符线寸寸断裂，地底传来哀鸣。那天上身影剧烈颤抖，面容不断变换??一会儿是姐姐，一会儿是妹妹，一会儿是无数素未谋面的亡魂。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我们？”她嘶喊。

“我们从未放弃你们。”沈眠仰望着她，眼中含泪，“但我们不能再活在你们的死亡里了。”

最后一道光落下，天地归寂。

黑隙闭合，春风拂面。

四盏魂灯重新亮起，比以往更加明亮柔和。

木铃虽碎，其声犹存。

此后十年，天下太平。

铃树不再疯长，却年年开花，花落之处，总有孩童拾起花瓣夹入书中，说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魂灯不再显灵，但每逢佳节，万家灯火总会莫名整齐闪烁，如同回应某种遥远的节奏。

那首《铃儿轻》成为国殇日必唱之曲，既悼亡者，亦慰生人。

沈眠依旧住在桃林，每日读书种花，偶有访客前来请教“如何面对失去”，她总是笑着递上一杯茶：“先记得他爱吃什么，然后再慢慢学会为自己做饭。”

小鸢成了游历天下的歌师，背着短剑，走遍山川，教人唱歌，也听人讲故事。有人说她在某个雪夜出现在边关哨所，为守夜士兵唱了一整晚的家乡小调，第二天清晨便消失不见。

黑牙开了家小酒馆，招牌菜是“红鞋炖鸡”??据说灵感来自那个梦见儿子的老妇。他从不提过往，只在每年冬至夜独自饮酒，摇一摇挂在墙上的旧铜铃。

柳七隐居深山，著书立说，名为《记与忘》，被奉为心学经典。书中写道：“执念非恶，遗忘非罪，唯心有所属而不自欺，方为真自由。”

又是一年春。

桃花盛开如海，风吹过时，卷起阵阵粉浪。

沈眠站在林中，仰头望着蓝天。

忽然，一阵风拂过耳畔，带来一声极轻的叮响。

她笑了。

“是你啊。”

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因为她知道，有些存在，不必相见，也能同行。

铃声响起之处，即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