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全国各地,凡曾签署忘契或参与掩盖真相者,无论官民,皆在同一时刻陷入癫狂。有人撕毁家谱,有人焚毁祖坟,更有数十名老臣联名上书,请求废除皇室血脉继承权,称“当今帝王之智,非天生清明,实为窃魂所得”。
三个月后,新律颁布:
一、废除净忆司一切遗制;
二、设立“归忆院”,专司记忆修复与历史澄清;
三、每年春分定为“归忆日”,全国默哀三刻,诵读饲忆童之名;
四、承忆鼎残骸熔铸为碑,立于南岭碑林中央,刻“勿忘”二字。
而林沉舟并未归来。
他在龙湫谷住了下来,每日坐在潭边,吹笛。有时,七名孩童的幻影会出现,陪他说话,教他唱新的歌。阿芜时常来看他,带来外界的消息:
??柳知遥考入归忆院,成为首位饲忆童后代史官;
??老将军之子自愿流放边疆,代父赎罪;
??皇帝退位,禅让于庶民出身的贤臣,自称“愧居九五,不敢再称天子”。
又一年春分,大雪纷飞。
千织独自上山,见林沉舟披着旧袍,发间已有霜色。她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道:“你该回来了。南岭需要你。”
他摇摇头:“我留在这里,是为了守着这口井。它不再是吞噬记忆的地方,而是连接生死的桥梁。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他们就不算真正离去。”
千织望着潭心残鼎,忽问:“你说,如果当初没有净忆司,这个世界会怎样?”
“或许会更痛。”林沉舟轻声道,“但至少,痛是真的。”
风停雪住,晨光破云。
潭面浮起一朵白梅,随水流缓缓漂向远方。
多年后,民间流传一首童谣,妇孺皆知:
>小满姐姐井边坐,
>数着星星等哥哥。
>一等等到雪融时,
>记忆开花满山坡。
有人说,每逢春分之夜,若静心倾听,仍能听见笛声从南岭传来,悠远绵长,如诉如泣,如唤如答。
而那支忆心笛,据说已融入林沉舟的骨血,成了他心跳的一部分。
只要他还活着,
就无人能再让人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