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看向一个年纪最长者,长者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我觉得,我们莫氏乃若敖氏分家,一切当以若敖氏家主为先,他怎么做,我们便怎么做。”
“可令尹病危,此刻还不知生死,斗渤又率领若敖氏精锐去了齐国,此刻若敖氏群龙无首,若敖六卒中,唯有我莫氏尚有精兵强将在国内,看这情形,恐怕我们莫氏家主的意见就代表了若敖氏的意见,所以景云才会亲自写这封信,邀请家主参加新王的继位大典。”
莫垣还是很犹豫,如今这情形,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但这条路真的没问题吗?
公子玦一直很受宠,为何却在自己的婚宴上谋害楚王,明眼人都知道其中有鬼,但郢都城里又有哪个氏族是站在他身后的?
屈氏?
屈氏已经被屈云天给端了。
薳氏?
司马蔿谷下令全楚通缉公子玦,他本就来自薳氏分家,想必早就和薳氏家主薳期思商量好了,要站队世子渊。
景氏?
从这封信看来,景云对于新王来说,位同令尹,恐怕只等子湘一蹬腿,令尹之位就要换成景云了。
昭氏?
昭氏虽不值一提,但他背后连着随国,而随国国君的妹妹是薳期思的夫人,所以昭氏也相当于站在了世子渊这边。
除王族外的其他五大氏族,如今没有明确表态的,只有若敖氏。
莫垣细细盘算了一下,确实只有一条路可走。
“既如此,那便参加吧,新王继位,我莫氏焉有不去的道理。”
莫垣话音刚落,只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怒吼:“新王?哪里来的新王,郢都城里全是叛贼,王宫大殿上坐着的,到底是不是个弑父杀君的玩意儿还未可知,你们就这么轻而易举奉他为新君,你们为人臣子的尊严何在?”
大巫祝在子玉和莫离的搀扶下走进来,众家老立马为她让开一条路。
莫垣和莫衡立刻对她行礼。
“大巫祝,虽然族中的事你说了算,但这是楚国朝政之事,兹事体大,错综复杂,不是你可以轻易掺和的。”家老中的最长者说道。
“哼,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只是一介女流,所以只能管管族里生儿育女那些事,复杂?能有多复杂,无非就是谋权篡位那些事,老太婆我活了这么久,都不知看过多少次了,就连先王当年杀他哥哥继位楚王,里面也有老太婆我的手笔,那时候的你们还不知在哪里光着屁股撒尿呢。”
众人一阵沉默,纷纷无言。
莫垣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参与了先王夺位之事,恭敬问道:“既然大巫祝当年也帮先王夺位,为何今日反而责备世子渊?”
“那能一样吗,蠢货!”大巫祝提起棍子使劲磕了几下地,“那先王的哥哥是个混球,每日只和歌姬舞姬厮混,无才无德,阴险偏激,偏偏嘴甜会哄人,把先先王哄的晕头转向,只认他做世子,这样的人留着不杀,难道等着他祸害完整个楚国再杀?”
“可先王,那可是楚国少有的一代雄主,他在位二十五年,将楚国的疆土扩展一倍,让中原诸侯纷纷开始畏惧楚国,倘若他继续活着,不出十年,一定可以北上中原、手执牛耳、号令诸侯,熊渊那个阴险的废物,看不出他有什么统兵治国的能力,倒是在心狠手辣上出奇的优秀。”
“这样一个无才无德,弑父杀君的废物,你们竟然愿意奉之为君,供其差遣,你们可真出息,一点为人臣子的尊严也不要了。”
大巫祝一席话毕,众人更加沉默了,整个议事堂一片死寂。
子玉偷偷看了看大巫祝,虽然这个老太婆一直逼他成亲,让他烦不胜烦,但关键时刻却让他见识到,莫氏真正领头人的风范。
“可大巫祝,如今郢都的形势已经分明了,屈氏景氏昭氏薳氏,都站在世子渊这边,斗渤又将若敖氏几万精兵带走了,令尹子湘病危,现在是死是活还不清楚,我们莫氏这点人马能做什么,难道要以一己之力对抗五大氏族,那不是让我们莫氏直接去送死吗。”莫垣有些急了,他面对此情形确实是一筹莫展,他害怕把整个莫氏带进万劫不复之地。
“慌什么,镇定!”大巫祝说道,“你们收到景云这封信的时候,我也收到了令尹的一封信,并且他还托死士带出了一样东西,至于之后要怎么做,你们当问问他。”
说完,便转头看向子玉。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她看向子玉,子玉面容沉着,从腰间拿出一物,示意众人。
众人勃然变色。
银白色的令牌刺眼夺目,上面刻着若敖氏的族徽——火神重黎。
“若敖氏神火令?”
“这真的是若敖氏家主令?”
“错不了,神火令天下唯此一件。”
莫垣拿过令牌一看,满脸诧异,又看看子玉,可子玉还是那副面沉似水的模样,眼神黯然,完全没有半点喜悦。
“令尹将若敖氏家主令给了子玉?”一个家老不可思议地说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给若敖氏本家的斗渤,却给了子玉?”
家老中最长者肃然道:“临危受命,令尹的意思很清楚,他要将若敖氏交给子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