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钟楼再次响起十二下钟声。
但这一次,钟声清亮悦耳,不再沉重阴郁。最后一响落下时,海风送来一阵笑声??不再是孤寂的回荡,而是欢快跳跃,渐渐远去。
他站在门口,看见蓝裙小女孩站在远处礁石上,向老妇人挥手。她手中那封信,已化作点点荧光,随风升腾,融入晨曦之中。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无声说了两个字:
“谢谢。”
然后,身影淡去,如同晨雾消散于阳光。
他知道,她终于完成了使命。
她的信送达了。
她的爱,被听见了。
她的遗憾,得以安息。
十天后,科研团队登岛。仍是那位女教授带队,她带来量子级情绪波谱仪,检测结果显示:灯塔区域的“记忆残响强度”已下降98。6%,趋于自然背景值。
“她走了。”教授望着空荡的礁石,语气复杂,“不是技术失效,是……任务完成。”
他点头:“有些灵魂不需要永生,只需要一次回应。”
“我们要在这里建一座纪念馆。”她说,“不只是为了小满,也是为了所有未能说出口的话。”
他笑了笑:“可以,但别锁门。让风能进来,让海鸟能落脚,让任何一个想念亲人的人,都能坐在这儿,说说话。”
临行前,他在灯塔墙上刻下一行字:
>“这里曾有一个小女孩,
>她不信死亡是终点,
>所以她写了三十六年的信,
>直到有人愿意替她寄出。”
然后,他转身离去。
背包更重了??不仅装着新的记录,还多了几瓶游客留下的信。有人说写给了早逝的孩子,有人说写给了背叛后死去的爱人,还有人写给了自己年轻时懦弱的影子。
他知道,这些信终将化作下一组“记忆回声”。
船再度启航。海天一线间,朝阳喷薄而出。他取出画笔,在新一页纸上勾勒:雪山之巅,一座废弃气象站静静伫立,烟囱口飘出淡淡的烟雾,尽管那里已断电四十年。当地人说,每逢冬至,站内会自动播放一首老式留声机音乐,曲名未知,旋律哀婉。
而在西南边境的村落,一口枯井每逢雨季渗出血色液体,村民恐惧万分。但他查阅古籍得知,那曾是一处战地医院遗址,许多伤兵在井边咽下最后一口气,临终前念着亲人的名字。
他还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纸边缘焦黑,内容只有一句话:
>“在北方极寒森林里,有一列永不抵达的绿皮火车。车上坐着的,全是没能赶上末班车的亡魂。他们还在等一个人,一个答应要送他们回家的人。”
他将信收入怀中,望向远方。
旅程确实没有终点。
因为只要还有人活着,就会有爱,有悔,有无法割舍的牵挂。
而遗忘,永远需要一个拾荒者。
风掠过耳畔,仿佛传来阿禾的低语。
他微笑,回应无声:
“我还在走。
下一程,是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