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混乱,夹杂着哭喊与嘶吼。他立刻开启接收模式,将信号导入情感权重分析程序。屏幕上瞬间跳出上百个重叠波形,每一个都标注着强烈的“恐惧+悔恨+警告”标签。更可怕的是,某些波段出现了非自然谐波,频率超出人类听觉极限,却直击大脑边缘系统,引发强烈眩晕与幻视。
他看见了那场三百年前的瘟疫。
画面如胶片放映般浮现眼前:村庄炊烟袅袅,孩童嬉戏,妇女舂米,老人晒药。忽然,一名采药归来的少年带回一块鲜红如血的矿石,说是在东山坡挖到的“神赐之宝”。村长欣喜若狂,命人将其供奉于祠堂。当晚,矿石渗出黑色黏液,散发恶臭。次日清晨,全村人开始呕吐黑血,皮肤浮现紫斑,神志错乱。
医生束手无策,巫师跳坛做法,皆无效。七日内,三百余人尽数暴毙。临终前,他们聚集在鼓楼下,由族长最后一次敲响木鼓,留下遗训:“红土不可掘,神石不可触,否则灾厄重生。”
可他们的尸体并未腐烂。
而是被某种地下菌丝网络包裹,成为“活葬者”??意识被困在腐败躯壳中,年复一年承受痛苦,只为守护那个禁忌之地。而那块矿石,则沉入地心,化作“疫核”,以死亡为食,静静等待有人再次唤醒它。
如今,采矿队来了。
现代机械轰鸣震动山体,钻头深入东山坡,触及红土层那一刻,疫核苏醒。菌丝复苏,亡魂躁动,鼓声不再是警告,而是哀求??他们在求他,阻止这一切。
泪水无声滑落。他终于明白阿禾为何会消失在沙漠??她也曾面对类似的“不可言说之物”,而她的失败,正是因为他尚未接棒。
现在,轮到他了。
他取出录音机,播放那段由志愿者母亲声音合成的安抚音频。温柔的“我在呢”“不怕”“妈妈抱你”在雨林中回荡。起初,鼓声愈发狂躁,似在抗拒。但他坚持播放,同时将铜铃置于鼓面,轻摇。
铃声清脆,与音频共振,形成一道奇特的和弦。
奇迹发生了。
鼓皮渐渐平静,杂音退去,只剩下规律的搏动,宛如安睡者的心跳。地面轻微震颤,那些露在外面的指骨缓缓收回土中,仿佛亡魂终于得以闭眼。
他长舒一口气,正欲收设备休息,忽然注意到鼓底缝隙中卡着一角泛黄纸片。他小心翼翼抽出,竟是一本焚毁经书的残页,边缘焦黑,中间一行墨字却清晰可见:
>“阿禾留:若你听见鼓声,请替我告诉那孩子??我不是逃兵,我只是想活着回来见你。”
字迹娟秀而坚定,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笔法。
他怔住,胸口剧烈起伏。三年来第一次,他感觉到阿禾真的存在过,不是幻影,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地走过这片土地,为今日的他铺好了路。她没能阻止沙漠里的“沙魇”,但她把希望种在了这里。
他将残页贴身收好,跪在鼓前,郑重磕了一个头。
“我替你完成了。”他说,“下一个,我会亲自守住。”
黎明破晓,雾气渐散。他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却发现鼓楼周围的植物发生了变化:原本枯萎的藤蔓长出嫩绿新芽,树干上的裂痕正在愈合,空气中那股甜腥味也消散无踪。更有甚者,一只从未见过的白色小鸟落在鼓槌上,轻轻啄了两下,发出清脆鸣叫,随即飞向远方。
他知道,这是亡魂们的谢意。
走出雨林前,他在路边立了一块木牌,刻上新的警示:
>“此地埋葬三百忠魂,守一座不可开启之门。
>红土之下,非金非玉,乃人间至恶之封印。
>若你执意挖掘,请记住??
>有些东西死去,是为了不让它复活。
>而有些人死去,是为了让后来者好好活着。”
三天后,他抵达另一座边陲村落。村口公告栏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照片上的女子眉眼清秀,笑容温婉。标题写着:“寻找失踪民俗学者??林禾,三年前赴滇南考察原始鼓祭文化,至今杳无音讯。”
下面附有一行小字:“如有线索,请联系其弟林远。”
他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最终掏出笔,在启事背面写下一句话:
>“她找到了你想找的答案,也付出了代价。
>她没走远,一直在这片土地的回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