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忙用拳头掩着唇低低咳了两声,肩膀还轻轻颤了颤,好一会儿才放下手,眼神里带着点未散的笑意,慢悠悠道:“不是。”
得了谢淮的再三保证,李子瑜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自认为已经和谢淮那位不知名的朋友感同身受了,遂沉思半晌,问道:“那位姑娘读过书吗?”
“算读过吧。”谢淮含糊应道,话本子怎么不算书呢?
李子瑜挑了挑眉,但也没多追问,只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你这次可真是问对人了,我还真有一些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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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郎中是坐马车回来的,除了从县里给苏知棠她们捎回来一副钟馗图和一坛雄黄酒外,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是沈听雪托他转交的补品。
“县里好生热闹,你们明日闲来无事便去逛逛。”文郎中眼角带着笑意,他今日还带了好些避瘟丹,一下全卖出去了,幸而家里还剩了些,可以给街坊邻居送一送。
说完,文郎中转身从屋里捧出个雕花木盒,打开时飘出一股清苦的草药香,里面装着一粒粒圆滚滚的香丸。文郎中先拈出两粒递给苏知棠和谢淮,又把盒子往他们面前推了推,捋着胡须叮嘱道:“这是避瘟丹,你们给村尾这几家都送些过去。”
苏知棠的手刚要碰到木盒,一旁的秀秀赶紧凑过去,急声道:“知知姐,让我来!让我来!”
苏知棠笑着把盒子递过去,秀秀显然是做惯了这差事的,她先数出五粒避瘟丹送到赵如意家。
刚进门,赵婶娘就迎出来,握住苏知棠的手上下瞧,眼里满是疼惜,又叮嘱了她几句。赵如意则笑眯眯地从里屋出来,手里捧着两个巴掌大的绣囊,青布底儿上绣着小小的艾草叶,瞧着比寻常荷包更精致些。
“这里面装的是雄黄,端午时系在衣襟上,驱虫辟邪再好不过!”赵婶娘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两个雄黄荷包塞给苏知棠和秀秀。又转头从旁边的笸箩里拣出和缠着五彩丝线的铜钱,对着谢淮笑道:“我就不喜欢男人家戴什么荷包香囊,大牛,你系这个。”
谢淮笑着接过来,又跟赵婶娘寒暄了几句家常,三人这才转身,往村尾的下一户人家走去。
赵富贵家俨然是分了家的样子,那边的院子里飘来赵石头和钱小满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这边的院子里只剩下富贵婶正忙里忙外地收拾,赵富贵皱着眉头坐在小板凳上,嘴里像含着颗石子似的嘟囔着些什么。
看到有人来了,赵富贵立刻闭上嘴,富贵婶见是他们,脸上瞬间露出热络的笑容:“哎呀!你们来得正好,小满包了粽子,说等会儿给你们送过去呢。”
秀秀数出四粒给富贵婶,富贵婶笑着接了,又特意拣了一粒放回秀秀的盒子里,嘴里说着“用不了这么多”,转身就朝着隔壁院喊:“石头,小满!拿粽子过来!”
赵富贵在旁边重重“哼”了一声,等看到赵石头手里提着几个粽子,赵富贵又嘟囔起来,“瞎大方”“浪费”几个字眼清晰地飘进众人的耳朵里。
富贵婶扭头打了赵富贵两拳,扯着嗓子盖过了赵富贵的声音,“快拿着!秀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个!”
原本苏知棠还觉得平白收人家粽子,心里有点受之有愧,可听了赵富贵的话,她那点愧疚瞬间散了,腰杆不自觉就挺了起来。
等送完最后一户的避瘟丸往家走时,月亮已经悬上枝头,把路面照得泛着浅白。
趁着谢淮去灶房烧热水的功夫,秀秀赶紧拉了拉苏知棠的衣角,小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她凑到苏知棠耳边:“知知姐,这是我偷偷跟阿爷学配的药,等你胳膊上的痂掉了,每天抹一点,疤痕会淡很多的。”
苏知棠攥紧冰凉的瓷瓶,眼眶有点发热,也学着秀秀的样子凑到她耳边问:“我受伤的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秀秀不语,只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刚安静没两秒,谢淮就出来喊苏知棠去灶房洗漱。苏知棠应了声,一脸感动地走了,院子里只剩下谢淮和秀秀两人。
秀秀从送避瘟丸开始就透着点古怪,谢淮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到秀秀身上。秀秀瞬间慌了,小手不自觉绞着衣角,眼神躲躲闪闪,一会儿盯地上的石子,一会儿又瞟枇杷树上的叶子。
谢淮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只伸手勾了勾秀秀的后领,轻轻一提就把人带了起来。还没等他开口问,秀秀已经捂住嘴喊道:“我已经答应知知姐,绝不告诉你她胳膊受伤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