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丽尔不由笑了,又问观慧尼师:“这两天怎么每天都少几个人呢?昨天不见了神瑛大师、凯瑟琳,今天连晴姑娘和陈舍人也不见了呢!”
观慧尼师笑道:“聚散是缘,有缘即聚,无缘即散,随缘即可。”
这句话让苏丽尔想起了,从前那些与自己纠葛不清的男人们,果真应了此言。
她在几个枭雄间流转数载,谁能想到自己最终的归属,会从草原的翰儿朵帐,奔向羌塘的王宫呢?
其实晴雯和陈芳洲二人,先去滇南王府将孩子送到他的父母身边,而后踏上了请送“黑熊格贵”的“回京之路”。
沐昭宁根据格贵提供的线索,先派滇南与羌塘毗邻的德钦驻军,入雪域将格贵的家人及爱人解救出来,并予以保护。
晴雯和陈芳洲安排了一个“假格贵”押送进京,悄悄在谷地设伏。
月高风黑之时,果有一伙黑衣人手持火铳,朝着马车中的“假格贵”靶向射击。
陈芳洲与晴雯躲在山洞中,避过一波枪林弹雨,待那些刺客聚拢上前,检查是否干掉了“假格贵”之时,立刻放出烟花,通知山谷两地的德钦伏兵。
德钦伏兵虽然占据了高度优势,但他们使用的是武器,只有弓箭,速度和准头都不及火铳,因此叫刺客侥幸逃走了三个。
晴雯骑在马上扬鞭急追,不能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懊恼地说:“滇南王的火铳亲卫都去守王府了,我们一杆子枪都没有!”
陈芳洲于马上回头道:“武英帝可不许番人持有火铳,那东西瞧着是不列颠产的,显然外夷势力已经渗透到了羌塘,这一仗是不打不行了。”
鞍袋里的烟花,在干燥的空气中摩擦生火,不慎燃起,将晴雯的位置暴露在火光下。
疯狂逃窜的西番僧,赶紧在马上回头抬铳,向晴雯扫射过来。
“小心!”陈芳洲从马背上飞跃而起,挡在了晴雯面前。
他背心正中一弹,滚跌下地来。
眼见他就要被马蹄踩踏,晴雯心头一紧,连忙一手抓缰立马,一手掠过耳垂上的梅花镖,向射击的西番僧激射而去。
三个西番僧倒下两个,还是叫一人给逃了。
“陈舍人!陈舍人!”晴雯飞身下马,轻摇着陈芳洲的身体,急切地唤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
德钦的守军将擒获的西番僧捆缚起来,提灯过来对晴雯道:“晴太医,事不宜迟,我们先将这些俘虏,押送到滇南王府去审讯,只能把陈舍人抬上马车,边走边救治了。”
晴雯见子弹险些击中陈芳洲的要害,弹壳却穿身而过,没有留在陈芳洲体内,只要清创及时,消毒后好好缝合,慢慢养伤就能好。
她点了点头,指挥他们将陈芳洲平稳抬上马车,打开简易的医药箱,对他的伤口进行清理。
剪开染血的襟袍,看着黑洞洞的创口,晴雯持着剪刀的手紧了紧,挂在车壁的煤油灯,昏黄不清,摇摇晃晃,映着她眼眸里的水光。
清创药的味道有些刺鼻,涂在血肉之中,十分刺激,疼得昏迷中的男人皱眉低吟,汗珠滑下。
晴雯沉心,拿出帕子为他擦汗,却见他干涸的唇角,恍然抖动着,忽然紧张万分喊:“晴姑娘,小心!”
下一瞬,昏迷中的陈芳洲,准确低抓住了晴雯的手腕,猛地睁开眼来。
看到一个模糊的丽影,勉力牵唇笑了笑,紧绷的神经倏然松懈下来,又疲惫睡去,只是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晴雯几次想要挣开,却没能成功,未免他太过用力挣开了伤口,只得由他握着了。轻叹了一口气,牙手并用地将棉纱布条,不松不紧地缠在了他的胸前。
看着车窗外闪烁的群星,晴雯探了探陈芳洲的脉,又抚上他的额试温度,碰到他轻颤的睫毛,便知道人是在装睡了。
不由轻哑地道:“林阁老曾告诉我,那些看似近在咫尺的星星,夜夜流光相皎洁,其实彼此之间遥隔千万里……”
一颗眼泪,霎时间从陈芳洲的眼角滑落出来,嗓音里有不甘也有执拗,“没关系,有千万里,我走千万里,隔千万年,我等千万年。”
晴雯无言以对,望着他苦笑,歉然道:“我这辈子都属于姑娘,别的,再不能有的。”
话音刚落,箍在腕上的手松脱下去,原本被捂热的肌肤触到凉风,瞬间就冷下来。
正当晴雯觉得他已经放弃的时候,肩头一紧,她被人压在了车壁上。
“为何不能有?”陈芳洲倾身在她唇上烙下一吻,嘴角牵起偷香得惩的坏笑,又英气又戏谑,“这不就有了。”
晴雯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头,眼眸清澈,看不出任何波澜。
“陈舍人,你的救命之恩,若想我舍身相报,也不是不行,但仅此一次……”说着她就低头拉开了衣带,“我愿意的。”
陈芳洲无法忽视她眼眸中的漠然,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冷淡。
意识到这只是交易,而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抿紧的嘴唇渐渐颤抖,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酸涩难耐。
衣裳解尽的晴雯,沉默地等了片刻,见他只是埋首掉泪,瞧着很是可怜,将一方手帕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