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正象征贵妃身份的七龙九凤冠,她站起身,指尖从黄金的龙首上轻轻划过,笑着说:“让阿昱就藩西疆,远离京城远离朝堂,多好的提议,多好的机会,他一定会再心动的。”
第95章阳谋除了死,他和太子,都只有一条路……
想出这个主意的同时,楚王就再次、清楚地认识到,他和太子,和父皇,早已各自走上不能回头的,三人相背的路-
下了半夜的雪,午夜雪停,除夕的凌晨便比往日还要再冷上三分。
太子妃有孕方满三个月,且年已三十有二,又算高龄怀妊,一应起居保养,自然都比年少时更加精心。
为显对嫡妻的疼爱重视,早在月初,太子便已替她在父皇面前告假,许她在紫宸殿行礼后,便回东宫将养,不必参与接下来的朝贺、祭祖和宫宴。
皇帝也当场便应了此话,笑道:“你都过了而立之年,才有一个嫡子,朕本还为你心急。若寇氏此胎能再得一男,他们兄弟两个……大周的子息,也就不算太单薄了。”
说完,又似感叹:“三十二……三十三,原来,你们都在这个年岁了!”
这话让太子心惊。
“嫡子”一句,似是在说“大周的子息”,只有从高祖到父皇,再到他和他的子孙这一脉,其余皇子都不能算在里面,他是无可动摇的,大周今世的储君,未来的皇帝。
可认真说清他年龄的这一句,又像父皇在感叹日月逾迈,儿已壮年,父便将老——
再回想上句“嫡子”,又焉知父皇不是在暗指他从前与太子妃不亲近,以致年过而立,才只和太子妃有一个嫡子和一个女儿,反与嫔妾生育了众多子女?
——父皇当然看得出来,他与太子妃重修恩爱的目的。
父皇当然知道,他在怕什么、忌惮什么……想要什么。
他想要……
他要、他要——
深夜,从赵书溶身边猛然坐起,待灯火明亮,宫女们团团围满了床边,赵书溶原本低柔询问的声音也开始变急,太子才抹了一把覆满整个额头的冷汗,从噩梦里清醒。
“你再睡一会。”他下床,示意内侍捧衣,背着身对爱妾说,“到了时辰再起。我先过去。”
赵书溶眼中的担忧,便随着他抖动衣襟的动作,尽数散去了。
“我就不服侍殿下了。”她轻笑,“方才太累,不多睡些,今日我可撑不住。”
太子忙转过身,低下头,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是我不好。”他赔罪:“是我孟浪太过,忘了你今日也辛苦。”
“殿下快去吧。”
赵书溶并不与他说,“这不算什么”一类的谦辞。
她与太子青梅竹马,幼年相识,年少言谈嬉笑无忌,太子一向喜欢他们之间的这份“放松”“自在”。
离开太子的手,躺回锦被里,她安然闭上眼睛。
太子匆匆穿好衣衫,赶至太子妃殿前,敲开了正殿的门。
幸好,太子妃寇氏近年来极识大体,并不对丈夫昨夜宿在爱妾殿中,却又深夜来敲她的门怀怨。
在圣人面前,她也似与太子鹣鲽情深,恩爱相敬,从她的举止里,分毫看不出对太子有何抱怨。
太子终于意满心足。
当得知楚王府中,连唯一能入宫的侧妃李氏今年都告病不来,他心内不免又添了些轻松:
无论如何,他是在顺着父皇的心意行事。
父皇对他,即便从不放权,却至少,还未见不喜。
六弟乖张暴戾,连一家一室内宅妻妾都不能让父皇宽心,早晚有一日,父皇对他的容忍宽宥,都会被消磨干净。
入夜。
紫宸殿守岁宴里,带着三分薄酒,看向皇子列中,成年、封王、在朝堂上有职位实权的年长兄弟——齐王、魏王、楚王——皆不在,只有还未出宫开府的少幼兄弟在席,太子日渐焦躁的心,终于又暂时得到了安宁。
这是父皇对他,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恩宠。
他自己求来的恩宠-
楚王只许李侧妃在府内行走,仍不许她出府,自然,更不许她入宫。
因身为亲王侧妃,新年入宫朝贺为必要遵守的宫规,若不能去,须得提前告假,楚王便令她继续称病。
是以,连楚王府内众妃妾的守岁宴,她也不能参与,只可在静雅堂里独自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