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女人,她爱慕他,满心都是他,他可以放心。
与她说一说,也无妨。
于是,望着青雀莹亮的眼睛,他笑了笑,再向前俯身,轻声对她说:“若朝中有人提议,让我就藩西疆,镇守国门,你看如何?”
“就……藩?”
青雀的笑容僵硬着,消失了。
看楚王神色并非玩笑,她先想到,大周已有五十余年不令皇子就藩,唯恐藩王生乱。
她又想到,上一世,她从没听说过有人提议“就藩”之事。就算她不让自己多听有关朝堂和楚王一切,就藩这样震撼的消息,只要她曾听人说起,就绝对不会忘记。
“就藩边疆,虽然、虽然似是比在京中自由,少受节制,但,但……”
青雀竭力压下其他思绪,先只考虑他可能会就藩这件事:“但西疆何其路远,真要就藩,又会多出其他顾忌。我记得,封地官员七品以上,王府属官五品以上,便都要朝廷钦派,且与京中消息甚不通畅,若遇大事,反应不及——”
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青雀慌忙捂住了嘴。
这竟像在怂恿楚王夺权争位了!又像在等待圣人崩逝!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楚王,心中又极力想着,该怎么把这话补救修饰一二,却听见楚王笑了。
他笑的声音不大不小,听得出来,是还算畅快的笑。
“是我问的你,”笑过,他说,“你怕什么?”
片刻,青雀的肩膀松了下来。
越过桌面,楚王探上她的脸,轻笑:“再看看我,嗯?”
感受着他指尖炽热的温度,青雀侧了侧脸,与他贴近,抬起双眸。
她看见了楚王略有审视的,似乎满意的,有些惊喜的,也带着安抚,比平日更显肆意的笑。
楚王看见了她似受惊雀鸟一般闪烁,又逐渐安定下来,和平常一样清澈的眼眸。
“若你是太子,”他便继续提问,“你会以为,是令我就藩更好,还是不就藩,更好?”
他说出前提:“我已向父皇提议,再征西戎。此功若成……”
青雀坐直身体,握住他的手,从榻上靠近他,靠向他的肩头。
她不必再去思索,今世与前一世,为何已有这么多事截然不同。不必再去思索,依照上一世的轨迹,他终究会走向哪里,她又会落往何处。
她早已走在一条崭新的路上。或许,楚王也是。
她的未来,楚王的未来,承光的未来,都在这一世,而非过去了的曾经。
前世只是前世,并非既定了的真实。
在青雀靠过来之前,楚王便已先张开手臂,等她入怀。
依偎在他怀里,青雀当真思索起来:
圣人虽已半百,却依旧龙体康健。只活在今世的人,谁也不会确切知道,圣人的寿数究竟是只剩三年五年,还是尚有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
太子已做了二十七年储君。东宫里虽有许多谋臣,圣人也默许太子通过姻亲属臣掌握几个官署——近年是礼部和工部,但直到今年,太子还从未正式入朝,从未亲手执掌权柄。
几个兄弟日渐势盛,他当然要想尽办法稳住储君之位,最要紧的事,就是保住自己将来顺利登基。
而楚王——青雀环住了他劲瘦的腰——他的处境最难。
皇帝的猜疑,太子的忌惮,早已震动天下的军功,排行只在第六的皇子……
“若,若我是——”
“太子。”
“若我是……太子,”青雀闭着眼睛,将脸埋在楚王胸前,说出这句悖逆不道之语,“若不能将殿下,斩草除根,或许先让殿下就藩,哪怕,哪怕是让殿下‘养寇自重’,也比放任殿下再立新功后,虎踞京中,锋芒直指更加稳妥。”
“是吧。”
楚王拔下她的发簪,解开她的长发,抱起她蜷缩的身体,吹熄卧房里的灯烛。
他柔软、湿润的嘴唇,缓慢划过青雀滚烫的脸。
“我也如此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