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回身,大红的灯笼静静晃在檐下。正房门边空无一人。
她挂念的人,还在四千里外。
青雀一笑,握着碧蕊、芳蕊的手,缓步回房。
明年生辰礼,就画他第一年回家那日,在院子里看她的样子吧-
景和二十七年,最后一次巡边回营,楚王决定提前画出青雀的生日礼物-
景和二十八年,四月初八日。
楚王征西戎第一场大胜的捷报抵京!满京沸腾。
对着孩子们,青雀一字一句读过捷报。
承光已经开始认字,手指在捷报上比划着零星一两个她已识得的字。
四郎还不会说话,也不大听得懂人说太复杂的话,听得两眼发直。
青雀看着他们笑,又忍不住翻出了楚王在正月时就提前送过来的生日礼物。
他似乎和她心有灵犀,画的也是三年前的冬月,她入府第一年,第一次迎接他回京,在廊下笑着,捧住腰腹,隔着漫天飞雪,望向他的模样。
他好像用这幅画在说:
等他回来。
青雀笑着,又颦眉,手指轻卷,收起这张画。
他今世作战的方略与前世不同,并非待入冬突袭,而是大军直接分三路出征,将西戎王庭各个击破。
但不论方略如何,他还是一样身先士卒,已经战死了一匹马,不知他自己有没有受过伤。
论作战出征,临阵对敌,她再重生一百次,都比不过他惊世的天分。
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相信他-
五月,江逾白在二月成婚的丈夫弓宁,因功升正五品都尉-
同月,宋檀升任抵京。
他在江陵府两年,的确颇有政绩。从前的履历又光鲜,又有圣人格外关照,还有太子偶然提起宋、霍两家,在二十八岁的年纪,入朝仅九年后,便升为正四品京兆府丞,似乎并不足以为奇。
回京第一日,他先到紫宸殿拜见圣人。
这一见面,他晒得黑了些,人似乎瘦了两分,这两年的政绩又看得过去,那些因女人对楚王做出的蠢事……也毕竟挨过教训,皇帝自是颜色和悦,对他好生褒扬鼓励了几句。
宋檀激动回家,对霍玥赞了又赞,又心疼:“怎么熬得这么瘦了!”
“这是从祖母去世就瘦的,倒不是因往来东宫。”霍玥轻描淡写,“这几个月,已经养回不少了。”
“还是辛苦了你……”宋檀打叠起千百句甜言蜜语,要好生哄妻子开心。
可霍玥不想听他废话,便说:“我还罢了,玉露和知春,还有顾氏,徐氏,都还留在江陵。她们几个,我只知道玉露和知春算稳重,性子也本分,不敢作反,所以才叫你带上。徐氏顾氏我可不知脾性,又都怀着身孕,只有她们照顾孩子,可能妥当?”
她提醒:“怎么偏是知春的儿子先天不足?徐氏和顾氏没有根基,为勾住你,真没做什么?”
宋檀三月收到调任圣旨,四月启程,五月抵京。因玉露的女儿还不满半岁,顾氏又正怀胎七个月,徐氏也怀胎四个月,都不能上路,他索性一个姬妾不带,自己先回京里,待孩子长大些,再让留下的管家一并护送过来。——这也是外任官员常有的行事。
霍玥提起他在外私自收的两个妾,宋檀先是心中一虚。
但见她没有一点吃醋的模样,只是公事公办,他心里放松下来,又忽然觉得不大舒坦。
“就算生,也不过庶孽,谁不能生。她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不稀罕。”他哄着霍玥说,“这也不值得你操心——太子妃娘娘不是给了咱们生子的秘方?我还是只想同你生。”
他的手如从前一样温热滑腻,摸到霍玥侧脸,在这五月暑热的天,瞬时激得她寒毛四起。
“花言巧语。”她不便露出嫌恶,只能应付着,“都‘不稀罕’,还有了三个妾都不足,又收了这个,再收那个?她们的孩子是自己来的?你就想哄我,也不必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一笑,轻轻起身,离开宋檀:“虽然有秘方,我也不便同你生了。太医说我亏虚太过,近年都要禁绝房事,更不可能生育。咱们的儿子还没来,或许,还是要靠贾姨娘——凌霄?”
“二姐儿都一岁半了,”她温声笑道,“你这做父亲的,还没看过她呢。”
……
妻子又为他拈酸,还推他看侍妾,宋檀推拒不过,便向东面的小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