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则含笑迎向了走来的刘掌药和赵女史。
握住两人的手,她感叹说:“想不到我与两位还有一段缘分。”
“侧妃福泽深厚,一年多不见,越见精神焕发、光彩照人了。”刘掌药亦感慨笑道,“还有二姐儿,不知一向可好?”
“她好着呢,”青雀笑说,“能说能跑。只怕不过几日,两位就被她聒噪得受不得了。”
寒暄过这几句,身后一同行礼的李侧妃几人也走上前。
李侧妃在旁站定,柳莹和张孺人继续上前,走到青雀身边,一左一右搀扶。
“侧妃有孕,这里太阳渐升,还是先回房中歇息。”张孺人笑道,“也请两位女官先安置了吧。”
她笑容得体,似乎全然真诚,完全看不出曾为青雀晋封侧妃,介怀到当日不能来恭贺的地步。
实际上,宫中来人的第二天,她与薛、乔二人到云起堂时,言行态度便已一如平常,见面便为前一日未曾来恭贺请罪赔礼,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今后难再晋封侧妃。
碧蕊和芳蕊上前,请走两位女官。
李侧妃行到青雀面前,缓缓伸手,握住了她。
“我天资鲁钝,不如妹妹聪慧,总令殿下烦恼,不能使殿下安心舒怀。今后与妹妹同为殿下侧妃,如有何不到之处,还请妹妹海涵。”她温和笑着,“恭贺妹妹今日晋封大喜了。”
她一声接一声,亲热说着“妹妹”,青雀
含笑听罢,便谦卑垂首:“姐姐不但出身书香之家,知书识礼、温贤淑慧,为陛下、娘娘所选中亲赐殿下,在府中的资历,亦远胜妹妹。若姐姐都自称‘鲁钝’,妹妹又何敢应这一声‘聪慧’?今后该是妹妹多仰仗姐姐宽容。”
她目光低垂,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看到李侧妃的双手消瘦依旧,皮肤微微泛黄,不见从前的光彩,只有十根指甲仍用凤仙汁液染成亮眼的大红。
看来,李侧妃心里,快两年前的那些事,还远没有过去。
不然,她也不会当着圣人心腹太监的面,说出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了。
“妹妹太谦虚了。”李侧妃松开手。
不远处,太监陈宝收回注意着楚王府妃妾们的余光,终于微笑对季准点头,同他到偏殿吃茶歇息。
两刻钟后,他告辞回宫。
紫宸殿里,小朝会还未散。
见陛下暂无空闲,陈宝入殿之后,先快速到侧室换下汗湿的衣服,又用棉巾擦去颈间脸上的汗,整理仪容毕,才回陛下身边等待。
朝臣们又正商议,大军出动的粮草,都分别从哪一处调拨为好,军饷赏赐,又能从何处开支。
工部尚书接连反驳了几个提议。
“难道为征西戎,就连百姓的生计都不顾了吗!”说到要紧处,他愤怒道,“那白卯河去年就三次决堤,今年再不重修,若遇大汛,岂不让沿岸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可我分明记得,这白卯河、松陵江,都是近五年内才修过河堤。白卯河是景和二十二年修,松陵江是景和二十四年修。”今年新上任的兵部侍郎长兴侯皱眉疑惑,“这才短短数年,上一次修缮的河堤便竟残破至此,不知工程都是什么人在负责,当初都是怎么糟蹋的国库的钱?”
他冷笑:“花几百上千万贯再修一次河堤,三年之后,再决堤、再重修,国库便是再过上二十年,也不会有钱!”
“白卯河要重修,是事出有因!”工部尚书涨红了脸。
六部重臣争执不休,左相与右相坐在上首,甚少出言,只偶尔看圣人的面色,打一打圆场。
终于,正午之前,今次朝会且散。
众臣一改争执时的激烈,依序安静退出。
皇帝双目阖起,面上露出些许烦躁疲惫,缓缓吐出口气。
待他这口浊气吐全,陈宝奉上一杯新茶,笑道:“陛下,正是午膳的时辰了。今日陛下在何处用膳?”
“在——”皇帝睁开眼睛,“哦,你回来了。”
手指碰上茶杯,他问:“那江氏如何?”
“若依奴婢看,倒是知礼懂事的人。”陈宝说过这句,便笑着将江侧妃接旨前后的言行一一说明。
皇帝听了,未作评价,只道:“午膳,去贵妃那里用。”
云贵妃正有一事请示皇帝:“下月初八日,霍家的孩子入东宫。因是热孝里先册封,不圆房,不知是册封礼后,陛下就受她的礼,还是待明年圆房之后,再行家礼?”
她手中是尚宫局、尚仪局和礼部暂拟的条陈,皇帝接过细看。
“就让她来罢。”粗略看毕,皇帝叹道,“这孩子的婚事坎坷,既有了结果,就先把礼数做全,也安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