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官笑应,“真是辛苦和殿下和王妃起这么早过来。”
楚王看一眼青雀。
青雀便笑道:“蒙受娘娘恩泽四年有余,今日终于得幸拜见,妾身只怕来得不够早。又恐来得太早,让娘娘不便了。”
“娘娘也早盼着见王妃呢。”女官笑道,“偏是这几年年年有事,都不便请王妃入宫。”
“殿下、王妃请。”行上临华殿的台阶,女官退在一旁。
楚王上前半步,带青雀跨入殿门。
云贵妃就端坐在正殿的主位上。
光明初启,灯火未熄,两重光亮一齐熏染着她流丽的裙摆。楚王的母亲,注视着儿
子给他自己选定的妻子。
青雀并未抬头,只按在家排演好的礼仪,行至云贵妃身前一丈远,在拜垫上屈膝垂首:“妾身江氏,拜见贵妃娘娘。”
“母亲。”楚王亦在旁行礼。
“都起来吧。”云贵妃的声音含着笑,听不出一丝凝滞。
“来,阿雀。”唤出亲近的称呼,她向青雀伸手,“过来坐,让我看看你。”
已在贵妃面前,青雀没有再看楚王,定了定神,就要向前过去。
楚王却一改在殿外的守礼,走到她身后,和在家时一样,推住她的肩膀,同她一起向前。
“我叫她,你来做什么?”云贵妃把江氏通红的耳尖看得分明,笑嗔一句儿子,“你去下面坐。”
楚王笑一声,拍了拍青雀的肩。
“你看他这么宝贝你。”云贵妃笑着,声音轻柔,侧身握住了青雀的手。
心跳过快,呼吸也不由急促。
勉力控制住呼吸,青雀缓缓抬头。
映入她眼中的,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肤凝新荔,墨发如云,容色光华,远胜珠玉,神情温和又沉静,单看样貌,谁也不会相信她已年过不惑。
可她温柔望过来的双眼又似深不见底的湖水,蕴含着二十余年在宫廷沉浮屹立的智慧,寻常风雨何曾撼动过她半分。
在这双与楚王同出一辙的眼睛里,青雀看到了笑意,看到了安抚,也看到了些微的审视,但没有看到惊讶或震动。
一路走来,遇见每一个宫人、内侍,包括昭阳宫里的所有宫人内侍,都没有对她的相貌显露震惊。
她们——至少昭阳宫里的人——应有不少见过姜侧妃。
那么,她们如此统一的平静、镇定,当然是因为提前得到过吩咐。
而仅仅管住一宫,显然并不能完全阻止宫人议论。
如果,她猜得不错——
可能整座大明宫里,都不会有人再提起姜侧妃、楚王和宋家的那段往事了。
“娘娘。”青雀轻声呼唤。
她很想问,在她们眼中,她究竟是“江青雀”,还是另一个“姜颂宁”?
但她当然没有问出口。
“阿雀。”
云贵妃的目光扫过她的容颜,最后,在她双眼前停驻,与她相视:“宫中都在议论,说你是阿昱放在心尖上的‘宠妾’,也有人说,在姜侧妃之后,又是你魅惑了阿昱,让他更不愿娶妻。我看却不尽然。”
她抚摸青雀因紧张而蜷曲的手,轻笑:“若非进退有度、聪慧知礼的人,怎么会得他喜欢这么久?阿昱为大周常年征战,甚少归家,而不论他在京还是在外,却从未听得你有任何逾越跋扈之举,反能替他约束旁人。我信自己的儿子,更信陛下,既明旨册封于你,你便定能当得起这次妃之位。”
“是。”青雀起身,屈膝再拜,“妾身谨遵教诲,一定立身行己,襄助殿下,不负陛下、娘娘信重。”
这些话,虽然含着敲打,但更多的是给她正名,替她澄清。
就连走入临华殿前,女官询问她和楚王是否用过早饭,也并非虚情假意,而是的确为他们考虑至此。
这一拜,青雀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