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做了国公,”他并不让宋檀说出谢恩或推辞之语,“虽然江氏曾是你媳妇的伴读,她毕竟已是亲王次妃,位同县公,你们也该尊重她,不可似从前一般轻视无礼。”
“陛下……”
“今后,江氏也算是大姐儿的母亲。”渐渐地,皇帝放重语气,“大姐儿的生母是你亲妹妹,她的养母,又曾同你们有段渊源,陪了你媳妇十几年,你们,也应当可以亲近?”
他认为自己说得足够明白:
去亲近楚王,亲近自己的亲外甥女,别再靠近东宫!
可宋檀并不知晓前情,只知陛下特地召他过来,先问了两句家常,就一句又一句逼他再同楚王媾和,逼他尊重青雀这个他曾经的丫鬟!
陛下还特地施恩先让他承爵,就是为了让他不再和楚王作对?就是为了,让他尊重楚王宠爱的姬妾?
陛下就对楚王如此疼宠,事事都要以他为先?!
“臣……遵旨。”松开牙关,宋檀叩首,“多谢陛下隆恩!”
皇帝当然听得出来,他那没能全然隐藏好的不服和不甘。
东宫,就这么让他留恋不舍?
“你……”皇帝胸膛起伏,语气和蔼,“知道了,就去吧。”
宋檀再叩首,恭声告退。
皇帝喝一口茶,拿起一册奏章。
他想到了宋、霍两家曾经遍布军中的旧部。
即便十五年前,康国公于东夏大败,二十万将士死伤殆尽,他毕竟还有许多军中世交!
他曾给过康国公多少权柄,纵容这位表兄广施恩德,笼络了多少军中人心,当然是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混账东西!”
皇帝没能控制住怒气,一把摔下了手中奏章-
至夜。
陈宝并非时时刻刻服侍在御前。皇帝用过晚膳,他暂且离开也去用饭时,皇帝随手召了一个午后不在,晚饭前才来当值的太监过来。
“九月初二日,霍恭人去看了霍良娣?”他似随意问。
“好像……是有这回事!”那太监年轻些,只有四十来岁,也是在紫宸殿服侍多年的老人了。
答过这一句,他并不多说,只安静等着陛下问下一句。
“她一个月,去东宫几次?”皇帝闭上眼睛。
“这……”太监仔细想了一想,“奴婢知道的,有时一两次,有时三四次,上个月多些,共去了四次。再从前的,奴婢一时不能确定。”
皇帝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不管陈宝有没有其他心思,霍氏常去东宫这事,总不是他凭空编造的。
对那太监摆手,皇帝让他去。
陈宝毕竟从无错处。
罢了。他心道。用人不疑……用人不疑罢!-
五日后。
重阳节后的第一个大朝会,圣人又加封楚王为正一品太尉。
太尉者,自秦汉至魏晋天下武官之首也,统帅天下兵马大权。②
在本朝,太尉虽无实职,只做加官,但其为“三公”之尊,仅在太师、太傅、太保“三师”之下。
楚王之勋,早已在最高一阶,正二品上柱国。其散官,亦已在上月回京时,加至从一品“骠骑大将军”。
至此,楚王已贵极人臣,再无可封-
当夜,太子辗转未眠。
“父皇,是根本没给我留下后路。”惨笑着,他对赵良娣说,“封无可封,他已封无可封……”
“即便,我明日就登上大位,也再无办法,给他施恩了。”他游荡在空旷的宫殿里,“难道要把天下分他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