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兵部侍郎,长兴侯。”楚王声音愈淡,“车里的是安国公。寿春县主虽为公主之女,县主之尊,倒也没有尊贵到能让征西的功臣为你让路的地步。”
“殿下……殿下!”安国公从车里探出头,“我和老冯先去府上,殿下请务必在午时前回来。”
毕竟是文阳长公主的女儿。殿下只怕要说出不好听的来,他们还是先避开,不看寿春县主的笑话为好。
楚王又看一眼长兴侯,松口:“去吧。”
长兴侯亦对寿春县主颔首,两人离开。
“有什么废话快说。”楚王驱马,再向前数尺,缓慢来到周仙容身侧,“我还等着回去,庆贺将要娶妻之喜。”
“六表哥!”周仙容眼中掉下泪,“你、你——”
她悲声:“你为什么不信我是真心对你?什么‘等你,还是等亲王妃’,我就不能是看中你这个人吗!”
“‘看中我这个人’?”楚王轻声重复,眼中浮现嘲意。
他侧身,将脸靠近周仙容两尺左右,盯住她的眼睛,话里也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讥讽:“看中我杀人如麻,杀妻杀子,还是看中我家有‘宠妾’?看中我对你的态度?看中我比你大七岁?从小到大,面都没见过几次,上次会面还是几年前,说看上我这个人?”
“难道,你是喜欢我娶你之后,让你夜夜独守空房?”他轻轻地说,“我能杀了宋氏……也不会对你手软。”
最后看了一眼吓到缩成一团的周仙容,楚王嗤笑,甩鞭离开-
“楚王他不娶就不娶!”
紫宸殿里,文阳公主正对皇帝擦泪:“天下的好男儿那么多,他不愿意,我也不稀罕!”
“可我不服啊二哥!”她就坐在皇帝身边,此时也拽住了皇帝的衣袖,“他娶一个好女子,样样胜过阿容就算了,我也算心服,偏是要娶一个贱人!真叫那贱人做了王妃,今后每逢年节,难道阿容还要给那贱人见礼?便是二哥开恩,现在也封阿容做了公主,长幼有序,她还是低那贱人一头!”
皇帝面色阴沉,声音也低:“可阿昱坚持要娶……朕也强不过他。”
“他毕竟立下大功。”他叹道,“只求了朕这一件事,又只是家事。朕已应他,怎好再轻易翻悔。”
“那二哥赏他的儿子爵位,赏他女儿做郡主,赏他田庄土地、金银财宝,再给他加官加爵,赏什么不好。”文阳公主生气,“那贱人真做了亲王妃,连我们姊妹都要对她客气!”
“他家的大郎二郎都还小,三郎又是江氏所出。”皇帝似是无奈,“早早封了他的孩子,大郎和二郎、四郎的孩子又怎么办?”
太子、齐王、魏王。
在心里念了念这几个名号,文阳公主松开皇帝:“总归我不依!我一个人不依,二哥不应。我就不信,只我自己不愿意!”
说完,她草草一礼,擦干眼泪,行出紫宸殿。
“走……去玉华宫!”看了眼围随的侍女,她冷笑,“我就不信,贤妃德妃被贵妃压了二十年,孩子也被楚王压了二十年,还能容得下一个贱人,也压在她们孩子身上!”
去过贤妃的玉华宫,她又去了德妃的甘泉宫,从正午坐到太阳西沉,才望着晚霞得意出宫。
当夜,皇帝驾临了甘泉宫-
景和二十九年,九月初一日,含元殿大朝会,百官入见。
楚王仍任兵部尚书之职,自然也在参朝之列。
昨夜,他同青雀说母亲的喜好说到二更,约定让青雀等他回家,便一同入宫。
征西将士才回京受赏不过四日,朝会上依然是议西陲相关的事。
楚王甚少开口,一应事物都由永兴侯回禀说明。
在这分外和谐,甚至无人参奏弹劾,也无人争执的朝会里,他的心一直不静。
文阳公主都与德妃说了什么。她们商议了什么。
德妃又对皇帝说了什么。
阿娘对后宫的掌控并非滴水不漏,他更只是一个有些兵权的皇子。
再多的功绩,再高的威望,也抵不过一方玉玺,一册圣旨。
早朝终于结束了。
楚王已和皇帝告过假,今日要带江氏见母亲,不参加早朝之后的小朝会。
他快马回府。
青雀已经穿好了昨夜他们一起挑出的衣裙,首饰便全是楚王亲手所选。她请楚王再细看一看有无疏漏。
楚王笑着说很好,这身装扮绝无错处,就算是尚仪局最挑剔的女官来,也只能赞一声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