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赵昱忙问,“家里有事?”
他一手给青雀焐手,一手揽住她,先带她去皇帝另一侧的内殿。
“家里……一切都好。”
终于到了这一刻,青雀还是笑了笑,像是把这多年来的焦躁、煎熬、犹疑、动摇都笑了出去,又侧开脸,深深吸入了一口人间的,她爱的,她所留恋的空气。
“我知道了。”
抬眼回看赵昱,她用简单又平静的言语,说出她的发现:
“前殿的画,我看见了。”
就是这样直白的,不加任何含糊的告知。
不是“谁引她看到了”。
只是,“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赵昱的表情,变成了完全的空白。
……
她知道了。
意识到他多年来竭力隐瞒的事已暴露的一瞬间,赵昱没有去想“是谁让她知道的”“她是怎么知道的”。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只有——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疼。”青雀说。
赵昱低头,看到青雀在他掌心的手,正被他死死攥得发红,甚至发紫。
他怔了一息,才忙松开,又像怕什么一般,快速把这只手松松拢住。
“快去拿冰。”他盯着他们交叠的手,“去拿……跌打伤药。”
张岫立刻带人出去。
殿门在他们身侧合拢。
“我不是……”小心翼翼地,赵昱把她的手捧在掌心。
他手指留下的紫红印记在洁白的皮肤上,显眼得犹如泼洒在白雪上的血。
我不是故意弄伤你。
我不想让你疼。
我只是……
“殿下,从来不曾对我动过手,从来没有弄疼、弄伤过我。”
床榻间、床榻外、校场上、马背上,任何情况下,都没有。
甚至连决定起兵造反,看到皇帝——生父在眼前濒死,他也是从容的,镇定的,不曾失控,用错过力道。
“这次,是为什么?”
青雀的语调清幽和婉,似乎并不觉得疼痛,也并不含着怒意。
赵昱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已经知道了。
终于,他抬起目光,再次看向了那双澄澈的凤眼。
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里,他恍惚想到了很多。
他这一生二十几年,怕过的事很少。即便曾以六百轻骑面对敌方数万大军,他也只觉得兴奋。战场上,他不怕伤,不怕死——他从没怀疑过自己会死,也曾从不怀疑他会护不住谁。
直到颂宁去世。
后来,他又恐惧,青雀会和与颂宁同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人世。
再后来,他怕青雀知道她和颂宁的相似,家里宫内,百般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