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陵县东三十里,大屏山南。
萍川水紧贴着山麓流过,北岸通道狭窄,为一关城所阻。南岸因几字形河道而形成一个半岛状的突出部,同样密布营寨,将这条楚江间的水路彻底截断了。
江西兵退入本省后甚少越界,且此处并非醴陵去往江西的主干道,是以几乎没遭遇过侵扰。
但今日却不同了,大屏山上的哨兵不但发射了信号弹,还点燃了狼烟。
萍川水两岸的气氛顿时肃杀起来,尖利的军号声此起彼伏,军官言辞激烈地催促着士卒行动,各种各样的防守器械被搬运至城寨各处。
负责南北岸防务的营长张魁星登上北岸关城的城头,莫大成被吓了一跳,险些碰倒支架驾着的重型火绳铳。
莫大成正想着行礼,却见张魁星的警卫排排长带着一人迈步上前,语气急切地说道,“张营长,这是山上的哨兵!”
那哨兵神色焦急,没留一点空隙地接过话头说道,“张营长,明狗众多,可以说漫山遍野,一时看不见尽头,恐有上万人。”
张魁星眸子震了震,哨兵又紧接着说道,“但,也很奇怪,这支明狗几乎没有队形,又分在萍川水两岸行进,看着不像是来打仗的。”
哨兵停顿一下,满是疑惑地说道,“倒像是逃难……”
“逃难?”
张魁星皱起眉头,警卫排排长却一声惊呼道,“营长,快看!”
周围数人皆往城外看去,只见关城东南方向,萍川水两岸人潮如波浪般从山丘翻滚而下。
张魁星面色凝重,手往腰间一摸,空空如也。
莫大成犹豫一下,当即取下自己的千里镜递了过去,“营长,千里镜。”
众人都看了过来,莫大成有些窘迫,张魁星却没多想,拿过便放于眼前。
他看了许久,千里镜拿起又放下,无边无际的人群距离关城已不足五里。
“奇怪……”张魁星呢喃自语,“当真奇怪……”
这时关城里的炮兵排排长过来汇报炮弹储备的情况,建议他先炮轰敌军前阵,“城下之敌绝非精锐,定是明狗从乡间抓拿的百姓。
“这等百姓未经过训练,怯弱不堪,用炮火杀几人,不说哗变,他们定裹足不前。明狗督战队也要时间止溃,我们正缺时间等待援兵。”
援兵?
张魁星很怀疑是否还有援兵。
明军既然用这等卑鄙手段攻打大屏山关城,定然不会放过南边的楚东桥和北方的华富。
三者之中,此处关城是相对最不重要的。
而且——
张魁星扫视周边的一众兵将,“城外似乎都是百姓,并无伪明士卒。”
“这?”炮兵排排长不解问道,“张营长你是何意思?”
警卫排排长疑惑之余有些震惊,“营长,你该不会是不想打罢?城下百姓确实无辜,但我们得先保住南楚的百姓。一旦丢了关城,明狗便能长驱直入。”
张魁星紧握着千里镜,“若是百姓身后,没有明狗哩?”
炮兵排排长沉思不语,警卫排排长焦急劝道,“张营长,若无明狗,怎么聚集这么多百姓?百姓又怎么敢来冲关?”
身边几个兵将也跟着说道,“营长,敌军越来越近了,千万不要中了明狗的诡计啊!”
张魁星虽是营长,此刻被人“围攻”却不能以职位压下质疑,毕竟就连他也不能坚定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