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慕廉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您感觉好些了吗?”
娘亲慢慢抬头,桃花剑帘似有水光闪动,又似乎只是月光的错觉,却又隐没在一片平静之中。
她伸出手,轻轻抚过儿子的面庞,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只剩下眼中一片复杂神色,藏着说不尽的心事。
对上娘亲的目光,慕廉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是什么让您由剑入柔?
是什么让您选择了这偏僻小村,与我相依为命?
又是什么……
让你把我选择生下来,明知那会成为你的软肋?
手指轻轻拂过娘亲额前碎发,如同拂去一片落叶,小心而温柔。
许久,才低声道:“娘亲,您累了吧……”
曾几何时。
剑葵变成了睡莲,雌鹰化作了白鸽。
那般睥睨天下的傲骨锋芒,竟也染上了这般温柔。
嗯。娘亲或许只是累了。
剩下的,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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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明。
问天边几许,未见东方云起,云气微茫,村里的公鸡都还未打鸣,天地相接霜华重,看草木、尽低昂,夜色犹浓未醒。
这一大早的,许兰便提了个竹篮,迈着微有些软的步子来敲门,篮中装着几个新鲜的菜蔬,还有一包她天不亮就起来蒸的白面馒头。
咚、咚。
她抬起那缝纫针线磨出茧子的指节,轻轻敲了两下门,敲门声似带着几分歉意,又似带着几分幽怨,心下暗道: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昨夜那般荒唐,今儿个倒还要送些吃食来,这般殷勤,莫不是要叫廉哥儿瞧出什么蹊跷来……
院里头静悄悄的,连只麻雀也不见踪影啼叫。
遂地探头往里一觧,只见那少年正端坐在老井边上,双目微阖,一动不动,倒像是睡着了般。
“哎哟喂!”
许兰心中一紧,快步踏进院中。
一阵寒风袭来,吹得她打了个冷战。
她下意识地裹了裹褙子,那双布满针线茧子的手在衣襟上摩挲着,这秋日的晨风似是长了倒刺儿似的,扎得人皮肉生疼。
这婆娘见自家哥儿,只着单衣,独坐在这儿,虽说心下有愧,却还是忍不住嗔怪道:“婶的小祖宗啊,你瞧瞧你,这大冷的天儿,也不知道添件衣裳……”
昨夜那般欢好,这小冤家却在这儿吹着冷风,这做长辈的,真真是要折煞他了。
许兰一边想着,一边从篮子里取出一条手织的围巾:“……这是婶前些日子给你织的,本想着……”
话说一半,又觉不妥,连忙转了话头:“……你这身子骨儿不想要了不成!”
这般温言软语地说着体己话,谁又能想到,她这褙子下的肌肤尚且泛着红潮呢。
见少年依旧不曾应声,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在笑,许兰往少年头上一敲。
咚。
这一下,可不就把那少年从入定中直接敲出来了。
少年抬眼望着她,笑道:“婶子这般早就来了?我不冷的。”
她哪里晓得,这小子方才正在打坐修行,想到昨晚放了他鸽子,只当是昨晚没睡好,这会子在井边迷迷糊糊地打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