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奴才实在拦不住德妃娘娘……”卓公公面露难色地跟着德妃进来,“不过各宫娘娘们都在门外等着昏省了,您看……?”
皇上回宫,又听闻莲妃脱簪请罪,六宫嫔妃甚至比以往来得都格外早些。
云柔哲与君珩对视一眼,浅笑着对卓公公道,“宣进来吧。”
众妃礼毕落座时,德妃已然与莲妃并列跪于殿上,“皇上,莲妃心思歹毒,春家居心叵测,断不能养育大皇子。”
见德妃郑重其事俯身一拜,坐于淑妃邻侧的容贵妃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岂料德妃仰面话锋一转,“淑妃乃先前服侍太后的紫霞帔,所以大皇子自然是给冬家抚养更为合适。”
君珩皱了皱眉,未掷一言。
于是德妃干脆直白道,“恳请皇上将大皇子交给臣妾抚养!”
殿上众人或惊或疑,也有的毫不意外。莲妃在旁冷笑一声,“还以为德妃是来替淑妃求情的,没想到原也是冲着大皇子而来。”
德妃白了她一眼,“大皇子是陛下元子,本宫可比你有资格养他。”
“放肆。”帝王的嗓音终于自殿上响起,缓慢而低沉,不怒而自威,“朕之元子是太子,元女是元宜公主。”
仿佛回想起方才在襁褓中冲着数日未见的父皇咿呀直笑的太子和公主,君珩的嘴角甚至微不可察地上挑了一下,而后正色俯视着殿中人,饶有深意道,“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众妃纷纷起身称是,足见皇帝心中早已为皇后诞下的嫡子嫡女重新排序。
淑妃见状赶忙跪地请罪,“都是臣妾之过,求皇上要罚便罚臣妾,千万不要迁怒泽儿……只要不让泽儿离开臣妾,臣妾什么责罚都甘愿领受……”她泪如雨下,几近泣不成声。
其余妃嫔虽面露同情地垂了眸,但谁也不敢上前插手三妃夺子的戏码。
毕竟她们眼见皇帝不会再临幸六宫,子嗣更无指望,宫中就只剩这么一个庶长子,偏偏生母还出身不高,谁若能将他养于自己膝下,后半辈子高低还有些倚仗。
“皇上。”云柔哲转面看向君珩,柔声道,“泽儿还小,自然是生母抚养最为妥帖。”
淑妃感激地望着凤座,平日里但凡皇后开口求情便往往能一锤定音,因为皇帝一定会听。
可这次君珩却只温柔抚了抚她的手,若有所思道了句,“皇后所言,朕明白。”
他并非不想对她有求必应,只是经此一事,淑妃显然难堪大用,若大皇子日后继续留在她身边,难保不会风波迭起。
再者,这的确是一个重新替大皇子选择养母的绝佳契机。
皇帝敛起眸子,重新审视着殿中各怀心思之人,仿佛在等她们亮出所有底牌。
“皇上,正因为大皇子还小,才要及早择换养母好生照顾,来日长大成人了才不会生分……”景贵人试探着插言一句,却被皇帝凛冽的目光一扫便噤了声。
但莲妃还是顺着她的话头继续道,“臣妾在水边救下大皇子时便觉十分有缘,臣妾无福为皇上诞育子嗣,定会爱屋及乌,百倍珍惜皇上的孩子,恳请陛下让臣妾有机会将功补过。”
她的“爱屋及乌”应当不假,但那句“将功补过”才是重中之重——莲妃正欲以此为筹码替皇帝斡旋春家。
“表哥……”德妃不知何时也眼角噙泪,跪行几步扯住龙袍一角,“臣妾的昊诚不在了,定当对昊泽视如己出,太后和冬家也必会待他如嫡孙……”
话间她意有所指地瞥了淑妃一眼。冬家本为太后母族,能给大皇子的支持实非普通勋贵所比,且德妃今日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来抢大皇子,背后少不了太后的授意。
这也是最令淑妃绝望之处。
然而君珩抽开了德妃手中衣袍,话音低沉自微微咬住的齿缝中流出,“太后的嫡孙只能是朕和皇后的孩子,德妃莫要再让朕说第二遍。”
德妃立刻识相地退了回去,心中明白君珩压着怒意留了情面,已是看在太后和夭折的二皇子份上了。
“臣妾自大皇子出生起便为其义母,愿如亲子一般抚养昊泽。”
容贵妃看出皇帝深意,在与淑妃交换了眼色之后,恭敬跪身上前。
无论位分、家世还是资历,容贵妃皆在德妃和莲妃之上,且她名义上也失过一个孩子,又与淑妃关系亲厚,确是抚养大皇子的最优人选。
但皇帝却轻挑了眉。往日里容贵妃不都偏帮着皇后么?难道夏家仍在给她施压?
可她好似故意为之,更像因着自己旁的考虑才出来搅局。
君珩沉吟片刻,缓缓低声不容置疑,“不如先送来皇后宫中养着。”
云柔哲自然明白他的用意,甚至猜到这个念头盘桓在他心间已非一两日,但她本就恩宠过盛,此时再夺去大皇子无异于逼着淑妃与她离心。
于是她郑重起身,方要在椅前行礼就被君珩一把拉住,“皇后刚上了药,不能跪。”
他自是一眼看出她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