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是……”
赵耀从中取出一把式样古旧的梳篦,梳背雕刻着的花纹早已变得模糊不清,漆彩亦褪色得七七八八,整把梳子并无一丝灵力波动,怎么看都不像是修士法宝,反而更似是凡俗旧物。
当萧华仪目光掠过那把梳子,她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
萧华仪从赵耀手中接过梳篦,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件件往昔旧事,情绪亦被回忆牵动,嘴唇轻轻颤动,欲言又止,然后倏地紧抿成一条直线,目中翻涌出极为复杂的情绪,追忆、伤感、悲愤……可谓百感交杂。
便是方才见到那幅画卷,萧华仪都不曾如此反应激动。
赵耀心想此物到底有何特殊之处,竟能令萧华仪掀起如此波澜?莫非……这是她与情郎的定情信物?可她明明说过自己从未喜欢过任何男子……
谢幽兰将萧华仪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她嘴角泛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忽然面向龚钜仁,唯恐天下不乱地问道:“龚长老,你既然盗取此物,定然知晓其来历,何不告诉我等?”
龚钜仁立刻答道:“这把梳子,正是从前萧府旧物,辗转之下落入我手。我曾将此梳拿去给鉴定,按照梳上花纹推定,这款式的梳子多为未出阁的女子所用。想来萧华仪年幼时,便时常用这梳子梳头。萧华仪追随者多不胜数,我早已寻得买家,准备高价倒卖给他。”
谢幽兰樱唇微张,神色略显诧异,思忖道:“萧宫主,你莫不是见到从前家中旧物,因而回忆往昔时光?不过仙尘界人人皆知,你为了独占仙剑,对亲人痛下杀手,残害父母幼妹,后来又将萧家夷为平地,变成废墟。既然加害血亲,又何必在这假惺惺地睹物思人?真是奇哉怪哉……”
龚钜仁身上药力逐渐消散,虽无人与他交谈,他却主动附和道:“正是!说到底,萧华仪一介女流之辈,若非恃着仙剑之威,窃取剑中功法承传,岂能在玄剑州作威作福!”
赵耀不禁思考两人所言,其实他之前在血魔宫大牢中,任添唐同样对他提及过萧华仪弑父杀母之事,只是他那时询问系统无果,也并未细究。
可萧华仪方才见到那把梳子后,那真情流露的反应,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残害双亲的凶手该有的表现。
而且谢幽兰曾经提到,萧华仪的功法是自行参悟得来,龚钜仁却说,她的功法是从血剑中承传得来,两人说法竟然相悖……看来这龚钜仁并不了解事情真相,口中所言也大多是道听途说的野史,这弑父杀母的说法,也自然是无稽之谈。
赵耀不禁想起戚巧芳,他芳姨从前也受流言蜚语困扰,心力交瘁,一想到萧华仪遭受同样困境,他便忍不住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他擡头看向萧华仪,却见她出乎意料地平静,以指腹来回摩挲梳篦,对谢幽兰淡然道:“说完了?你若想激怒本座,看本座失态的模样,那你恐怕又要失望了。”
谢幽兰神色沉着道:“是吗?还以为你一怒之下,便要用天荒血煞剑杀我呢……不过萧宫主,你近年来甚少动用那柄血剑,莫非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弑杀亲人得来的仙器,你见之不仅会良心不安,而且用于杀敌,也算是胜之不武,所以故意收起不用呢。”
“等等……还请谢姐姐嘴下留情,莫要再对我老婆出言苦苦相逼了。”
赵耀此言一出,不论是萧华仪还是谢幽兰皆面露诧异。
赵耀虽知萧华仪不是什么好人,而她脾气也确实差了些……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与萧华仪相处这些日子,被她骂过、威胁过,却也摸过她的小手,喊过她几声便宜“老婆”,此刻见谢幽兰以萧华仪的亲人大做文章,他于心不忍,不由得维护起萧华仪。
谢幽兰微怔,接着淡淡一笑,感叹道:“你和萧宫主感情真好呢……”
赵耀正色道:“她是我道侣,我怎可不信她?”
他之所以仗义出言,理由非常朴素,只是纯粹出于对美熟女的怜香惜玉。若是谢幽兰被萧华仪欺负,他也会反过来帮谢幽兰。
可这理由实在难以启齿,说出来只会贻笑大方,他唯有用道侣这身份作为挡箭牌,使自己维护萧华仪的行为看上去合情合理。
不过他怕谢幽兰未肯就此善罢甘休,于是便对她做着嘴型:“谢姐姐,给我个面子可以吗?要不今天就这么算了……”
谢幽兰对他说了句“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萧华仪拱手道歉:“是幽兰失言了,冒犯之处,还请萧宫主见谅。”
萧华仪嘴边勾起自嘲的冷笑,沉声道:“世人皆说我夺剑弑亲,也不缺你这一个。”
赵耀闻言,又多管闲事地宽慰起萧华仪:“老婆,在我看来,这全都是欲加之罪。正所谓怀璧其罪,你身怀天荒血煞剑这一仙器,惹人觊觎,旁人意欲夺剑,自然会对你百般污蔑,好让自己出师有名。”
赵耀说着,却并未注意到萧华仪轻握着梳篦的右手骤然攥紧。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好,我都相信你。”
“你说什么?!”萧华仪猛然发作,向赵耀怒目而视。
赵耀这番表达体贴谅解的安慰之言,并未缓解萧华仪的情绪,反而起到了火上浇油的反作用,瞬间点燃萧华仪潜藏的怒火。
赵耀被萧华仪这声如虎啸般气势汹涌的怒吼吓得一怂,不自觉后退半步,慌乱之下,他看向谢幽兰,却见她摇头耸肩,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赵耀不知如何应对,迟疑少许,硬着头皮开口:“我……我是说,你不必在意那些谣言……比如世人说你弑父杀母,我却不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萧华仪面罩寒霜,呼吸起伏不定,愠怒道:“你在安慰我?你以为你是谁?!你很了解我?!你不知事情真相,又怎敢在此大言不惭地安慰我!”
萧华仪情绪激动,全然不顾一旁谢幽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