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云层低垂,东都的星光彷佛也被某种无形的帷幕遮蔽。
我走出封印卷室时,廊道中只余下零星灯火,摇摇欲坠,如残烛残魂,幽微不定。
夜巡司本就非寻常之地,然而此刻的静,不再是庄严,而是压抑。
似乎连那踏在地砖上的声响,也被某种沉默的力量吞噬了去。
走廊尽头,一扇半掩的朱门,门扉斑驳,门框上雕饰的兽面栩栩如生,彷佛在凝视每一个走过的人。
我的手下意识地按上七情剑,剑身未动,指腹已先察觉了一股冷意——不是剑的寒,而是某种悄然贴近、躲在阴影之后的气息。
夜巡司里,向来无人大声言语;可今晚,连那最基本的人声,都不见了。
走了几步,耳边竟传来水声,嘀嗒、嘀嗒,从墙壁缝隙中传出,如同阴井底部溢出的水珠声。
可我记得这廊下并无水渠。
我停下脚步。
身后,风动。却无风。
我缓缓回头,甬道空无一人,但灯火……灭了两盏。
“……这里的风,会自己选灯吹。”
我记起那夜令曾说过的一句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让人难以分辨是真玩笑还是真警告的意味。
我心底泛起一丝警兆,却不动声色,只将掌中剑柄握得更紧些。
前方,是通往外院的最后一段长廊。
夜色将那尽头覆得漆黑如墨,彷佛一条会吞人的巨蛇张开了嘴。
我踏出一步,那灯火骤然一灭。
整个廊道瞬间沉入黑暗。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夜令说的那句似是而非的话:
“你是否想知道,为什么你总能见到那扇门?”
门。
我脚步顿住——不是因为惧,而是我忽然意识到,那种诡异熟悉的感觉,正在悄然浮现。就像我又一次……站在了“那扇门”的边界。
——黑暗中,我拾步向前。
灯火已熄,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唯独靴底落地之声,在石砖上荡出沉沉回音。
我记得此段廊道应不过数十步,可我已走了至少一百步,前方却仍旧是一模一样的墙、一模一样的转角、一模一样的兽面纹饰。
我停下脚步,心中浮出一个字:
——困。
我从未小看过夜巡司的禁制,但如今我不是进了某个死阵,而是被困进了一段活路。
活着,却不放你走。走着,却永无出口。
我回身,打算原路折返。
三步。
五步。
十步。
——仍是那堵刻着兽面纹的墙,墙上有一道极细的裂痕,我清清楚楚记得,这是我第一次经过时,无意中抚过的地方。
我眉头一沉,拔出七情剑,在墙面轻轻刻下一道痕。
转身,再行。
再度回到那面墙时,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已破灭。
我刻下的剑痕,仍在墙上,纹丝未动。
我低声自语:“……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