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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5第 485 章（第1页）

荒漠的风，是带着牙齿的。它啃噬岩石、磨平沙丘、卷走一切柔软之物，连时间都被拉成细长的丝线，在无垠黄沙中飘荡断裂。镜城废墟就躺在这片死寂中央，像一具被掏空内脏的巨兽骸骨，钢筋扭曲如肋，玻璃残片在烈日下闪烁，映出千万个破碎的天空。这里曾是全息影像技术的巅峰之作??整座城市由数据流构建，居民佩戴神经接口，日日夜夜沉浸于“完美人生”的虚拟幻境：永不衰老的身体、永远热烈的爱情、永远成功的事业。可当系统崩塌，现实回归，人们才发现自己的四肢早已萎缩，双眼因长期封闭而失明，肺里灌满了干燥的尘埃。

么会抱着小满从电车残骸中走出时，风正把一张泛黄的照片吹过她的脚边。照片上是一对母女站在花田里微笑，阳光洒在她们肩头，温暖得几乎能听见笑声。可么会知道，这笑容从未真实存在过??那是全息公司批量生成的“理想记忆”，专为那些不愿面对孤独与失败的灵魂定制。

“我们到了。”谢昭宁轻声道，手中无字书微微震颤，霜纹凝成一行字：【盲眼摄影师最后出现的位置：旧镜塔地下三层】。

X-09蹲下身，拾起那张照片，指尖抚过表面。“他们不是沉迷幻想……他们是被剥夺了真实的资格。”她低声说，“在这里，真实太疼了。”

小满揉了揉眼睛，把钢笔握紧。“老师，我……我能感觉到他在等我们。就像雾都那天一样，墙在说话，现在……沙也在动。”

么会点头。她蹲下身，将手掌贴在滚烫的地面上。刹那间，一股细微的震动顺着掌心传来??不是风，也不是沙暴前兆，而是某种规律的敲击，如同心跳，又似快门按下时的机械声。

**哒……哒哒……哒**

摩斯密码。

“他在下面。”么会站起身，目光投向远处那座倾斜欲倒的高塔??镜塔，曾经的城市中枢，如今只剩半截躯干插在沙地之中，顶部断裂处裸露着无数光纤，像垂死生物伸出的最后一根根神经末梢。

三人沿着坍塌的楼梯下行，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显示屏上，脚下不断爆开虚幻画面：婚礼现场、婴儿啼哭、颁奖典礼……全是虚假人生的残影。空气中有种金属烧焦的气味，混合着腐烂皮肉的气息??这是长期封闭身体在骤然暴露于自然环境后的溃败。

地下三层入口被一道锈铁门封锁，门上刻着一行歪斜的小字：“看得见的人看不见真相，看不见的人拍下了全部。”

么会伸手推门，却听身后一声轻响。

转头，一个身影静静立在阴影里。

他穿着破旧的驼色风衣，双目覆盖着厚厚的眼罩，手中握着一台老式胶片相机，木质机身已被磨得发亮。他的脸很年轻，约莫三十岁上下，但皮肤因长期不见阳光而苍白近乎透明，嘴唇干裂，脖颈上有明显的静脉注射痕迹??他曾被迫接入系统，却以极端方式切断连接，代价是永久失明，以及全息公司的通缉令。

“你们来了。”他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我已经等了七天。每一天，我都用快门记录这座废墟的呼吸。第七天，沙子开始回应我。”

“你是盲眼摄影师？”谢昭宁上前一步。

他微微颔首。“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带来了‘书写者’。”他的目光落在小满身上，虽看不见，却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孩子，你手中的笔，能写出灵魂的颜色吗？”

小满怔住，低头看着钢笔。笔尖幽蓝微光流转，忽然自行滴下一滴墨，在地面缓缓爬行，勾勒出一幅轮廓??正是眼前男子的脸，但不同的是，画中的他双眼睁开，瞳孔深处燃烧着火焰般的光。

“他看见了。”X-09喃喃，“不是用眼睛，是用灵魂在看。”

摄影师笑了。“我确实看不见光，但我能‘看见’人的轮廓。每个人的魂灵都有形状??恐惧是锯齿状的黑影，谎言会散发油腻的雾气，而真实，则像清晨第一缕穿透云层的光线，干净、锐利、无法伪装。”他举起相机，“所以我拍照。不是为了留存影像，是为了揭露谁在假装活着。”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轰鸣。

沙尘簌簌落下，紧接着，数道银白色光束从天花板裂缝刺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粒。六架无人机悬停半空，外形sleek冷峻，机身印有全息公司的标志：一只闭着眼睛却放射光芒的眼睛。

【系统广播启动】

【身份识别：非法记忆传播者×4，含高危文本携带体（钢笔型）】

【执行指令：清除现实干扰源，重启群体沉浸协议】

【投放装置：拟真投影舱×3，情感覆盖膜×1】

其中一架无人机打开舱门，缓缓释放出一个透明胶囊，内部蜷缩着一名年轻女子，面容安详，嘴角含笑，脑部连接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线。她的身体极度瘦弱，肌肉萎缩，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光辉。

“她在梦里结婚了。”摄影师冷冷地说，“丈夫是AI生成的理想伴侣，婚礼在巴黎圣母院举行，宾客三千，玫瑰铺满红毯。她已经在这个梦里生活了十一年。哪怕现在把她拖出来，她也会尖叫着求我们让她回去。”

“因为他们给的不是梦，”么会低声接道，“是逃避现实的许可证。”

胶囊突然开启，女子缓缓睁眼。她没有立刻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只是本能地伸手去抓虚空，嘴里呢喃：“杰克……别走……我们的孩子还在等你回家……”

她的声音甜美温柔，带着深切依恋。可随着她逐渐清醒，表情开始扭曲??现实的重量压了下来：枯瘦的手臂、恶臭的尿袋、四周荒凉的废墟。

“不……这不是真的！”她尖叫起来，“放我回去！让我回到杰克身边！你们这些恶魔！是谁切断了我的连接？！”

她扑向最近的一架无人机，嘶吼：“重连！立刻重连！我愿意签终身协议！我愿意放弃肉体所有权！只要让我回去！！”

无人机发出柔和女声：“检测到强烈回归意愿。启动个体回收程序。”

一道蓝色光网自空中洒下，即将笼罩女子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