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扑进大蛇的怀里,环抱住大蛇的脖颈,柳清章将他打横抱起。他的手臂很稳,步子也不急不缓,白萦在他怀中丝毫不觉颠簸,只觉得踏实。
成年男人的体重对大妖来说或许就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哪怕抱着他从鬼屋一路登上城堡的高塔,也丝毫不觉疲惫,只会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力道太重,拈皱了这片嫩叶。
高塔上的风有些大,柳清章解开自己的大衣,让白萦钻了进去。白萦亲昵地蹭了蹭他,如果他以小蛇的模样做这件事,柳清章只会觉得可爱,可现在的他,是一个漂亮到叫人目眩神迷的青年。
柳清章一瞬间乱了心神,沉默着将白萦抱得更紧。
好像自见到小蛇的那一刻起,他死水一般的心便不受控制地为他剧烈跳动。他独自为此所扰,白萦无知无觉。
他只是心思单纯地依赖着他,如此时此刻,轻声说道:“柳先生,谢谢你。好多事情除了你外,我都不知道该对谁说……”
遇到困扰时,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向外界求助,求助朋友,求助师长,或是求助亲人。白萦活到二十五岁,生命中有过不少朋友,也曾被许多位老师教导,然而或许是因为生命中一直缺少亲人这个角色,每每情绪低落的时候,他总是更期待来自亲人的安慰。
这个亲人,特指比他年长,如父母那般的亲人。
可是从未有过,他的亲生父母是山野间的凡蛇,子孙后代都不知道死了几轮了。福利院的老师本来也能担任父母长辈的角色,只是她们要照顾的孩子太多,就是再喜欢白萦,最后分到他身上的爱与细心也很少很少。
直到遇见了柳清章,白萦生命中缺少的这一部分好像才被填上。
柳清章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也不曾抚养他长大,可他是白萦所知的唯一的妖,恰好还是和他一样的蛇,白萦不受控制地亲近他依赖他。而每每他靠近柳清章,柳清章也必有回应。
“谢谢你,今晚过来陪我。”白萦也回应着柳清章的拥抱,紧紧抱住了他。
柳清章低声道:“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白萦与他开了个玩笑:“像父母陪伴孩子那样吗?”
说是玩笑,可是这话说出口时,白萦心中却有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可柳清章立刻说道:“不,不是那样的关系。”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回答,脱口而出,柳清章甚至微微怔住。
为什么不能是那样的关系?
他想与小蛇更亲近,父母与孩子,显然比普通的长辈与晚辈亲密。
他为什么不愿意?这一步轻轻松松就可以踏出,这是一条摆在眼前的坦途,可柳清章却想要走一条荆棘遍地的坎坷小路。
他想要……
白萦情绪有些低落:“没关系,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的情绪只低落了一小会儿,很快就看开了,转而开始不好意思。在心里骂自己是笨蛋,哪有上赶着认爹的,他是小小蛇,柳清章是大大蛇,他们的差距也太大啦,这不是让柳先生尴尬嘛!
白萦不再多想,缩在柳清章怀中,吹着不再寒冷的夜风。
而柳清章却被白萦的话困在原地,现在这样就很好,可是他不满足,像是一条永远无法饱腹的贪婪的蛇。他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他想要什么,而在一遍遍的诘问与否认中,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终于再也无法掩盖下去。
第47章业火焚身。
白萦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送回家的了。
他只记得自己和大蛇一起在城堡的高塔上吹风看月亮,这一晚有一轮圆圆的满月,月光如水般温柔。城堡是游乐园的最高处,建在一座矮矮的山丘上,高塔又是城堡的最高处,来到顶端,可以俯瞰整座乐园。
从高处看去,发著光的过山车轨道像是趴在地上的另一条大蛇,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彷佛一朵朵小花堆在它身边,挨着申江的乐园轮廓则像是一只饱满的苹果,江上一座小小岛屿成了点缀苹果的绿叶。
被人横抱着,对被抱的人来说其实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身下空空,好像随时会坠落,身体完全依附于另一个人。但大蛇的胳膊很结实,他的气息习惯了以后也叫同族的小蛇感到安心,疯玩了大半个白天和小半个夜晚的白萦,竟就这么在柳清章的怀抱中睡了过去。
起初他睡得不是很沉,还会觉得冷,努力地往大蛇衣服里钻,等到被衣服包裹住才老实下来。柳清章将手放在他赤裸的背上,手掌很烫,挡住了寒凉的夜风。
“要回家吗?”白萦听见柳清章低声问他。
“要……”白萦声音含糊地说道,“带上松鼠……”
大松鼠坐在高塔的石头围栏上,和他们一起看月亮。
虽然柳清章两只手都抱着他,但白萦相信大蛇一定有把松鼠带走的办法。没过多久柳清章就抱着他离开高塔,走下旋梯时步子依旧很稳,白萦没感觉到一点颠簸。
再然后……再然后他似乎坐进了车里,车子平稳地开了好一会儿,直到前方堵车。堵塞并不严重,小堵了十来分钟车辆便能正常行驶,然而仍旧有没耐心的司机用力按响喇叭。
喇叭声太刺耳,白萦在睡梦中皱起了眉。
紧接着便有手掌盖住他的耳朵,噪音被隔绝,白萦终于沉入更深的梦乡。
等再有意识,便是听见第二日的雨声。
淅淅沥沥的春雨已经下了好一会儿,白萦才从睡梦中醒来。刚醒的人意识还没完全回归躯体,但手已经下意识往边上摸手机。没有在熟悉的地方找到自己的手机,白萦茫然地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白萦发现自己仍然穿着那条有着层层叠叠轻纱的舞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