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长被他冷厉的神色吓了一跳,连忙道:“是是是,下官这就再派人去,马上派人去!”
君衡又道:“姜汤煮好了吗?赶紧端来,去药房看看有没有桂枝汤或麻黄汤,若有也让人先熬了送来,再命人送些温水和巾帕。”
“是、是!”驿长应完又小心道:“桂枝汤倒是有,只是缺了一味白芍,您看这?”
君衡皱眉。白芍是养血敛阴,调和营卫的。没了白芍,药效减弱还在其次,主要是阴虚体弱者可能发汗过多,更加不适。不过,总比继续这样耽搁着强。
君衡果断道:“去熬药!把桂枝和甘草的剂量各加一分,还有,让人煮些热羹,再弄些适口的吃食,赶紧送来。”
驿长连连点头:“是是是,下官这就去!”
驿长刚出去,上官季仙又带着一身风雪寒气进门来,一边拍着肩头大氅上的雪花一边道:“车马都已经安顿好了,不过看这雪情,辎重短时间内恐怕是取不回来了。”
君衡点头:“那个不急,厨房煮了姜汤,让所有人都先喝两碗驱驱寒气,不要病倒了。”
“好。”上官季仙探头瞥了一眼隔间的床帐,小声道:“表嫂怎么样了?”
君衡摇头:“刚起了高热,烧晕了,厨房正在熬药,先喝了看看情况再说吧。”
上官季仙见他满脸掩不住的焦虑急切,张口想说点什么,可再一想,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君衡又不是小孩子,轻重缓急、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楚。何况这一路看下来,上官也觉得这姑娘实在不像个坏人。世间夫妻,本就相敬如宾者多,情投意合者少,上官季仙在旁日日看着,心里也希望他们夫妻二人能有个好结果,以告慰姨母在天之灵。
……
床帐里,张格默默听完全程,心里五味杂陈——自从那日听见了他们对她的疑心,这种感觉便常常在她心里徘徊,左右拉扯着她的心肺。
张格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名为‘证明我是我’的自证陷阱中。
她是真的张七娘吗?她不是。
哪怕张格有张七娘的部分记忆,但她和张七娘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脾气秉性、行事作风、思维方式、言行举止,总有许多对不上号的地方,所以也不能怪人家怀疑她。
可她不是真的张七娘吗?她是啊!
不是探子不是奸细,也没有偷梁换柱,她的身体就是在掖庭里长了十年的张七娘本人,纵他们挖地三尺,也不可能查出她不是本人的证据——因为她真的就是嘛!
她到底要怎么才能证明‘我虽然不像我,但我真的是我’?鬼上身吗!
张格:靠了简直!
而且最坑爹的是,张格明明知道他们在怀疑她,但她不能跳出来解释,也不能突然改人设再去扮演张七娘,甚至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因此更加忌惮怀疑她,干脆给她上刑?
所以张格除了佯装不知,顶着这个定时炸弹继续做自己,一时竟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能打消他们的疑心。
然而渐渐地,张格发现她除了自证陷阱,好像又陷进了另一个两难的困境里——君衡分不清她是真是假,她也分不清君衡是真是假了。
张格捶床:干脆来个雷劈死我算了!
君衡听见动静进来,见她醒了,连忙上前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伸手探了探张格的额头,眉心一皱,伸手从床头小几的茶壶倒了杯热水,扶张格起来:“先喝口水,我已经让人去熬药煮粥了。只是寻常风寒,喝完药很快就好了。”
说完见张格不应声,疑惑道:“怎么了?身上难受?”
身上当然难受,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但看着他满眼的关切与担心,再看看他谪仙一般俊美的容颜,张格突然有些恍然想道——其实真的假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这么帅,这么温柔,这么极品的男人,上辈子只能在电视里瞧一瞧,根本不可能尝得着。何况现在她烧得这样厉害,这破地方又没个退烧药消炎药抗生素,说不定过两天她就一病没了,为什么还要在乎这么多呢?
张格这样想着,双手自然而然便搂上了君衡的腰,滚烫的侧脸也贴上了他的颈项锁骨,娇娇弱弱道:“我难受……头疼,身上也疼,又冷又热的,好不舒服。”快来宠我,好好伺候我!
“……”
君衡伸手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回头,冷冷瞥一眼还在外间干站着的上官季仙。
上官季仙:“……”靠!
“咳,那什么,我去看看药好了没!”大爷的,怪不得人说两口子的事外人少掺和,还好他当初没乱说话,不然现在简直里外不是人!
上官季仙脚底抹油溜了,君衡转回头再看怀里的张格,却也有些棘手:“那,那现在要怎么办?”药还没熬好,水也还没送来,他实在不知还能怎样缓解她的难受。
“嗯……”张格半闭着眼睛在他好闻的颈侧蹭了蹭:“你先给我捏捏头,再捏捏胳膊和腿,烧得好酸。还有腰,整天在马车上坐着,腰也好疼呀。”
“……”
“力道不要这么大,轻一点,要顺着经络捏,对,再按一按穴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