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曾是“禁声阁”最早建立的实验区??一座完全禁用口语与手语的城市,居民只能通过标准化代码进行交流。据说,那里的人已实现“绝对理性”,犯罪率为零,生产力极高,连梦境都被监控并优化以提升效率。
但最近三个月,该城青少年自杀率骤升300%。调查发现,他们在死前最后一条记录,全是同一串无意义字符:“……你还好吗?”
明河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行。
小川老师忽然拉住他的衣袖。
>“你要去那里?”
他点头。
>“你会死。”
他又点头。
然后,他用手语打出最后一句话:
>“但如果我不去,有些人连‘死’都无法被听见。”
雨势渐大,天地朦胧。他独自踏上北行之路,身影渐渐融入烟雨深处。竹篮依旧挂在臂弯,蜡烛早已燃尽,只剩一截焦黑的芯子,却仍散发着某种看不见的光。
七日后,他抵达“静理城”。
城墙由白色合金铸成,表面光滑如镜,映不出人脸。城门处设有“语音净化仪”,任何带有情绪波动的声音都会被拦截,甚至连咳嗽都被判定为“潜在干扰源”而遭警告。街道整洁有序,行人步伐一致,眼神空洞,胸前佩戴统一徽章:一只闭目的耳朵,下方刻着“谛听?归寂”。
没有人交谈,没有孩童嬉笑,甚至连鸟鸣都被人工声场屏蔽。
明河站在城门外,举起双手,做出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将手掌覆于胸口,再缓缓向外展开,如同捧出一颗心。
这是他在《无声语言》中创造的第一个通用符号:**我在,我愿听**。
守卫机械般上前,扫描他的身份芯片。数据库显示:明河,原守夜人序列第零号,标记为“高危意识污染源”,禁止入境。
但他并未反抗,只是静静站着,任雨水浸透衣衫。
夜幕降临,他仍立于门前。
午夜时分,第一位市民停下脚步。是个年轻女子,手里抱着一本纸质诗集??在这个城市,纸质书籍已被列为“感性诱导物”而禁止流通。她盯着明河的手势看了许久,忽然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可她的脑电波却被隐藏在街角的“心网”残余节点捕捉到。
那一夜,全城十七所“思维矫正中心”的监测屏同时闪烁,显示出一段异常数据流:大量市民在梦中重复同一个画面??一个人站在雨中,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的寂静。
第三日清晨,一个小女孩跑出家门,径直冲到明河面前。她只有六岁,尚未接受“净语训练”,还能自由表达情感。她仰头看着他,忽然哭了出来。
“叔叔,我好害怕……妈妈昨天晚上哭了,但她不让我问为什么。”
明河蹲下,轻轻握住她的手。
没有语言,没有手势,只有体温的传递,心跳的共鸣。
女孩渐渐止住哭泣,依偎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一幕被无数隐藏摄像头记录,上传至中央控制系统。一位谛听使亲自调阅影像,冷声道:“清除记忆,隔离接触者。”
可命令下达后,系统迟迟未执行。
因为全城九成以上的终端操作员,都在这一刻选择了“延迟响应”。
第五日,明百名市民自发聚集城门,手中拿着各种被禁物品:旧照片、手写信、破损乐器、甚至是一瓶装着童年沙土的玻璃罐。他们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站立,形成一道人墙,将明河护在身后。
第六日夜里,第一缕真正的声音响起??一位老人拨动吉他弦,弹奏一首早已失传的情歌。音符破碎而颤抖,却像利刃划破铁幕。
警报响彻全城。
装甲车驶来,无人机升空,准备镇压“非法集会”。
就在此刻,天空裂开一道缝隙。
七十八盏清明灯自虚空中浮现,环绕成环,缓缓旋转。它们不再是虚影,而是实体化的光流,每一盏都承载着一段被抹去的记忆、一句被焚毁的告白、一次无人回应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