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些丑照,趁贺雨行看书睡着偷拍的,说是丑照其实也不丑,只是背光肤色暗一点而已,反而他无意识抱着草莓熊的样子很反差很可爱,像可爱天使。
当然,这些所谓的丑照,贺雨行本人从不知情。
于是在石岩眼皮子底下,贺雨行把睡扁的草莓熊捶得原本圆滚滚的样子,摆到沙发一角,然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看书。
石岩回看这些照片时,心里容不下别的什么东西,满脑子都是有个贺雨行在说话,在笑,在翻白眼,在看书,在沙滩椅上睡觉,在藤椅上睡觉,抱着玩偶睡觉。
“姐姐,你还在看他吗?”陈志豪扶了扶黑框眼镜,冷不丁从石岩背后摸出来,他指着手机,“你喜欢他是不是?你是不是希望他马上就来找你?”
石岩低着头。
过了好久,她说道:“他找过我很多次,该轮到我去找他了。”
“所以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对于他来说是什么角色,也不清楚他跟我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们思维差距太大,而且……他不会在我身边留很久的,他有他的任务和事情,几十天?几个月?一两年?我也不知道他还能待多久,不过他一定会走的。”
石岩望着树,“没有结果的事情就像海市蜃楼,远远看见就很美好了,陷进去才发现是一场空,那不是更难受。”
巨树静静聆听,晃着满树的青葱。
“你就说你喜不喜欢?”
“……我没喜欢过人,不知道这算不算,不过他亲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讨厌,而且……”而且每次她都想回吻过去,一口咬住他软软的嘴唇。
“你们都亲过啦?!”陈志豪支起手轻咳一声,眼镜惊掉在鼻梁上,他捋捋下巴不存在的羊毛胡,笃定道:“你就是喜欢他,绝对的。”
石岩有些心虚:“他在,就很好了。”
实际想的是,他最好永远别走。
如果叫他不要走,他会听吗?可她凭什么叫他别走,她有什么资格控制别人的想法和自由,她算老几?
她活过的二十多年,对她来说已是全部,可是区区二十多年在贺雨行看来,只不过是时间长河的边角料,弹指一瞬的事儿,将来她会死,贺雨行会忘记她,不沾尘世的灰,继续地永久地活下去。
就凭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凭她那一丝丝没来由的好感,这些空乏缥缈的东西,她有点抓不住。
她更怕瞬息万变。
人在的时候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人不在了,反而她莫名有种冲动:管什么后不后果,直接干就完了。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最痛心疾首的当数她犹豫不决的性格,思前虑后想的太多,可她又改不了。
狠一把,当一个憋死的哑巴,还不如当一个行动上的莽夫。
陈志豪指着常青树,“如果果子落了,他从里面走出来,你怎么办?”
石岩视死如归道:“亲他,说我很想他。”
树摇着枝叶,哗啦啦地抖下来几片叶子,落下石岩肩上,恍惚中她真以为贺雨行从树里走出来,静静地望着。
直到树止。
石岩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健忘的虚影都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倚着裸露的根系,脚边堆着九百九十九片落叶。
她拎起叶子,心道贺雨行就是这样过了好多年好多年,他会孤独吗,会无聊吗,在夜深人静的晚上会看着星星问一句意义何在吗,还是他早就习惯了。
我想你了,石岩心道。
你会想我吗?
你会忘记我吗?
回应她的只有虚影和常青树。
她数到一千三百一十四棵落叶,火红的叶子蜷缩着,中间泛一点点青,似乎闪着细微的光,她拨开泛青的芽叶,手抖得厉害,芽从指缝里掉出去,她拾起来,又被风吹走了,吹到街道那头。
石岩愣在原地,她脑子突然白了,竟忘了怎么控制自己的躯体去拿到想要的东西,第一步该抬右脚还是左脚,她同手同脚,走得乱七八糟,终于要捏起那片芽。
一阵虚影忽然路过,风一样卷走了所有。
我的宝贝……
宝贝……
又不见了。
在石岩的目光涣散之前,旋风停了,虚影慢慢定成一个人形,“你的宝贝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