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骂骂咧咧说最狠的话,再从早到晚手把手教他,再面无表情塞下一闻味道就极其诡异的牛肉干。
诸伏景光其实有意识去试探羽毛酒的底线,但这个人实在太好说话了,好到一度让他产生错觉。
除了一年前,在俄罗斯。
其实他们离得很近,所以他抬手握气缸的动作,羽毛酒一定是能感受到的。
她明知道那一枪,打不响。
与其说她想杀他,不如说这是愤怒的极端表达。
那一瞬间,他好像触摸到一个柔软矛盾的灵魂。
很多结论,不是问出来的,是试出来的,泄露信息的、引来警方的,就是羽毛酒。
在组织里的这些年,诸伏景光见过热爱杀戮的、要钱不要命的、恐惧组织的、整天战战兢兢怕被逮捕的,但羽毛酒不属于任何一种。
她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随遇而安的气质,好像出生在炽烈戈壁的孩子,因为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得到一点食物和水都会心满意足,然后继续睡在烧得发烫的地上。
她似乎并不完全站在组织一边,或许是个可以策反的人物,至少到目前为止,诸伏景光还真没见过她杀过人。
所以他不能不怀疑,她争着要把狙击任务抢走,不是为了让田中死。
也许是……想救他。
此时,手机突然响了,降谷零留下的那部。
“苏格兰。”
“波本。”
两人互称代号,微微一笑。
“听起来你现在刚下飞机?至少十六个小时失联,你这是……赶最早的飞机去地球另一面了?”
“还真是怎么都瞒不过你。”
“我刚从机场出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降谷啧了一声,“你知道我穿着个硬壳登山服站在电车站有多招摇吗?”
“至少比当年强。”诸伏景光顿了顿,“你忘了你小时候去道场穿的那件闪光青蛙雨衣?”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然后是憋笑声。
“……不许提那个。”降谷零咬牙切齿,“你还记得那只青蛙的名字吗?”
“大概叫‘滑跤王’,你每次穿它都摔跤。”
“那是因为它太长了!”降谷低声骂了句,但语气里已经带上了熟人间的轻松,“你还记得我那年非要把你头发染成金色的事?”
“你用了苹果汁和橙汁,还拿吹风机烘干。”诸伏景光的语气有些好笑,“差点让姑妈以为我疯了。”
电话那头又静了几秒。
“确认完毕。”降谷零这才低声说,“是你没错。”
“我走得太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降谷零迅速在卫生间里做了伪装,把自己折腾得像个欧洲人。
其实只要压住眉峰、戴上隐形眼镜,再加上他带着欧洲口音的英语、挺拔的身形,说是外派来的金融工作者也足够以假乱真。
“让我把门禁卡给阵平,对吧?”诸伏景光道。
降谷零不告而别,留下的手机中有封发给松田阵平的信。
手机被放在书桌上,被《FBI心理暗示术》夹在页面中,他很快意识到短信传递的内容,也在暗格里找到了门禁卡。
炸弹案与FBI有关,这件事他一年多前就已经知道了,降谷零告诉他的。
照理来说,哪怕一个系统的卧底,都会在卧底期间隐瞒彼此身份,去保证在暴露后不会彼此牵连。
更别说他们一个是警察厅公安零组,一个是警视厅公安部,属于不同部门。
最开始景光严格按照规则行事,直到降谷零找到他,并且有意无意发了一通火。
“你知道组织要选一个狙击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暴露我们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