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韶华换下湿衣,接过侍女递来的姜汤,一口口喝下,直到热意从喉咙蔓延至四肢,才终于从水寒中缓过神来。
炉火跳动,她坐在一旁烘着手,思绪却早已飘远。
她其实不太明白,于莹莹今日这般急切设局,究竟意欲何为。照理说,她素来心思缜密,从不轻易露锋,可今日遣人推她,处事却显得格外心急了。
想来多半因为木县一事出了岔,她既没能顺利拿到剑穗玉,失了重要的筹码,这才急于另辟蹊径,试图借此事,引她体内毒物发作,以求扳回劣势?
可却却没料到,纪韶华身上的毒早已被解,反倒露了破绽。
低头望着手中已见底的姜汤碗,却热气未散,纪韶华又忍不住想起了陆崖。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喝上姜汤。
而另一边,所谓要“彻查到底”的真相,最终也仿佛只走了个过场。
今日乃祭祖大典,既不便大肆搜查,又不好惊扰寺中僧众。侍卫们最终只在寺中一处偏僻角落,寻得一具自缢而亡的婢女尸身,身体早已冰冷僵硬,显然死去已久。
此事禀报至楚文帝耳中,他虽震怒拍案,但此新年伊始,佛门净地,生出这等死伤已属不祥,若再血溅金阶,便更添忌讳。或也有为北疆战事考量,几番斟酌,最终也只是下令将尸首草草处理,命人不准再提。
事情就这般不了了之。
纪韶华倒也未对结果多做纠结。她落水后被陆崖救的及时,连水都未呛几口。上岸后又迅速被大氅包得严严实实,被送去紧急换衣,几乎未着寒气。
在寺中被灌了足足两碗姜汤,回府后更是被安王唤来御医仔细诊过,说是平安无事,方才作罢。
倒是陆崖——
听茯苓说,那日他浑身湿透,又站在寒风中听了太久的“废话”。一开始回来还无事,昨夜突然便发了高热。
说完又觉得听起来有些严重,茯苓忙补了一句:“今日去打听过,说主子只是生场小病。”
纪韶华听罢却一点不信。
陆崖习武之人,体魄远胜常人。这样的人一旦生病,就不是一句“小病”能轻描淡写而去的。
“找人看过了吗?”她秀眉微蹙,心中已开始打算求安王,寻几个御医过去看看。
茯苓迟疑片刻,低声道:“主子一般……不太让人给他看病。”
纪韶华:“?”
这人……怎么还讳疾忌医?
心中愈发担忧,纪韶华一度想亲自前往相府,却被安王拦下,说怕她沾染病气。结果陆崖也是相同理由,不让她去相府。
反倒是景誉开口宽慰她几句,甚至默许茯苓频繁出入两府传话。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心事重重,神色寡淡,整个人蔫蔫的,提不起半分兴致。
恰逢上元夜将至,中京城内张灯结彩,街市热闹非凡。可原本喜热闹的小郡主,却只守在王府中,连门都未踏出一步。
那灯火千重,好似与她无关。
她的心思,全落在相府中,那许久未见之人身上。
安王看她此番闷闷不乐模样,实在愁得没辙,却也不愿轻易松口,只得试探着开口:“小宝,今夜是上元灯会最后一晚了,你真的不出去看看?”
纪韶华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