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竹影眨眨眼,逼出眼眶里积蓄着的那点水。
夏荇收回团扇,面前竹林静默,几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鸟偶尔在枝叶间窜动,闹出比风声更大的动静。
月洒碎银,照理来说应是全大恒最高贵那群人之一的‘长公主’转过身去,甚至给他留出空间,包容那点微不足道的脆弱。
许竹影站起身,装作刚才哭了的不是他一样,平静地道:“殿下可当真与传闻里的长公主大不相同。”
几番越过距离,明明自个不是很情愿,都还没恼羞成怒地指着鼻子叫他滚出去,顺带领打五十板子。
夏荇转回来指指灯笼,催促道:“许公子再不抓紧动身,本宫未尝不可动用私刑,将你抬过去。”
还总是嘴上恐吓。
解决完碧玺之毒这件要紧事,还有更为关键的重新布防。
范元安不是个傻子,刚赢下玉湖就乐得没影,屁颠颠跑到谢家来找骂,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个给南安提供军情图的人,一定还给了他们更多的东西作为底牌。
会是什么……
夏荇缓缓摇着扇子。
士兵、粮草、金银……
或是更为恐怖的火器。
到底是什么,足够在战场一锤定音……
夏荇不断抛出假设,抓着扇骨的指节泛起白色。
她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
许竹影瞥见她前方脚下有块吸饱水的青苔,勾住夏荇腰间的玛瑙长链,默默将人往旁边带了带。
银铃没控制住平衡,骤然爆出清脆的响。
夏荇还蒙在西南的百年大计里,被火光照亮的眸子澄澈透明,迟钝地问旁人:“许公子是,又有什么故事想说?”
许竹影:“……”
我说没事你信吗。
好不容易真做件好事。
他任劳任怨地提稳手中灯笼,试图叫她看清楚脚下的情景:“无妨,只是殿下今日这身行头实在是惹眼。”
发辫里辫满玛瑙与翡翠,几片鸟语系在细彩绳上,南红欲滴,横看竖看,像只漂漂亮亮的花雀。
‘长公主’微微挑眉,俨然是不信他能在这种时候突然说人话,谈起什么穿的戴的。
竹林里的鸟被铃声齐刷刷叫出来,闹腾得更过分了一点。
黄绿橙配色的鹦鹉飞到夏荇的肩头,挠挠爪子后开始啄一颗刚好垂在它头顶的浑黄圆珠。
鸟大爷被夏荇用手赶了几下,小黑爪子勾住隐形的衣缝,抓得更实。
许竹影从衣袖里掏出瓜子时,止不住笑道:“不妨趁还在西南,多试试这种风格,暂时不带娘娘给的金钗点翠。”
这风格给你你想不想试。
鹦鹉小心翼翼地低头咬开瓜子,尝到味道时眼睛亮了亮。
夏荇看准时机出手,将沉浸嚼瓜子的鸟大爷稳稳移到许竹影头顶。
许竹影的笑僵在脸上。
‘长公主’夺过他手中的灯笼,举高欣赏这番白团子盖彩帽的杰作,满意道:“许公子若是喜欢,那金钗点翠改日也叫雾云翻出来,给你插上。”
“殿下开心就好。”许竹影伸手扶稳鹦鹉。
夏荇扳回一城,重新沉浸回方才没想明白的问题里。
灯笼投在石板路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夏荇想东西的时候一般不怎么关注外界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