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荷现在就是无根浮萍,养侍卫也好,靠运气也罢,或许有一有二,却没有再三的好事,如今文世修答应除掉她,便是文连紫正大光明地亮出兵刃也无所谓了。
这么想着,光禄寺姚大人一家也匆匆进门,姚少恭跟在母亲身后有些胆怯,病弱的小公子看着更加单薄了。
计上心头,文连紫起身主动绕到他面前,明艳艳的笑容挂在脸上:“姚公子。”
“文五小姐!”见到她,姚少恭挺开心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于是放开了拉着姚夫人的手凑过去:“就你一个人吗?”
“何小姐也在,等你好久了,听说你月前得了风寒,现在好了吗?”文连紫道。
“好了好了,”姚少恭讲话比从前利索不少,脸颊也红润了很多:“我爹请了个新大夫来家里,听说是江湖盟的杏林圣手,别说风寒这种小病,一直缠身的老毛病都好了不少……我现在的声音是否也清亮些了?”
“还真是啊,”刚刚看见二人就往这边走来的何绮接上话,故作惊讶道:“少恭你真是好了不少呢,我瞧着,这精神头看着能把朱三公子打趴下。”
三人俱是大笑。
“连沈学士都在啊,”闲聊几句,姚少恭东张西望地看见不少人,最后疑惑道:“怎么没看见文六小姐?”他还想找她套套话,比如把师厌再调回来当侍卫,现在身体好一点,父亲要让他从头开始练习武傍身,姚少恭病情虽然好了,身心却受到了巨大的摧残。
“小六啊,”文连紫叹了口气,似乎难以启齿:“姚公子,我今日来,其实也是想问你来的路上有没有见着小六,家里听说小六在云峰那段日子遭了不少难,回来后她对我们不甚亲近……我想着,莫不是在怪我这个不称职的姐姐?”
“遇刺这种事情,咱们官家门户总是免不了的,怎么好怪在自己姐妹头上?未免太无理。”何绮首先表示不赞同。
“话虽如此,她受伤时,我忙于绣样,始终没有到云峰亲自照顾,小六本就性格孤僻,这次前来赴宴也不愿与我同乘,怕是我真的令她寒了心。”文连紫戚戚然说着,又恳求般看着姚少恭:“听沈学士提起,姚公子与我六妹还算有些交情,至少最后是同乘而归,待六妹现身后,可否帮我这个做姐姐的说几句好话?”
“呃……”姚少恭虽然懵懂,却不是个傻子,心想文荷那副将死的模样绝不只是胆大包天的死对头能做出来的,更大的可能是面前这个人……
但他还是赔了笑脸:“既然有误会,我去帮五小姐说说也无妨,家中兄长与我一同长大,也偶尔争执,不过既然是血亲,哪里有隔夜仇?”
“那就拜托姚公子了,”文连紫感激不已,招来秋娘,将一对琉璃珮交至姚少恭手中:“到时姚公子替我说说情,若是六妹原谅我了,便把这赔罪礼物收下,挂在身上,即使她来晚时与我隔得远,我也能瞧见她挂在身上,这心也就安下来了。”
“好好好。”姚少恭暗暗捏了把汗,强打精神接过那烫手的琉璃珮,忙不迭地道:“阿娘唤我,我先走了,空了再叙。”
他怀着满腹心事,走的匆匆忙忙,文连紫心里大概有数,与何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笑意。
“侯爷,”百忙之中,文世修突然瞧见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秦伯侯,立马拨开人群,姿态小心地奉上一盏清酒道:“许久不见您了。”
“文大人,”秦伯侯接过酒盏,虚虚扶住他,脸上表情和风细雨:“你我两家何须如此拘礼。”
见到秦伯侯上前问话,原本与文世修相谈甚欢的蒋石板正脸色离去,宴席觥筹交错,正处于后方饮酒的钱益才却眼神不甚明朗地多看了这二人几眼,再度低头时,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酒盏不肯下口,总觉着这杯中酒多了道影子。
秦文二人交谈声并不清晰,而玄德那边,沈宴脸上明显焕发出笑容,年过花甲的安国公笑着拍了拍沈宴的手背,比与秦伯侯这个儿子待在一起时更像位慈祥的父亲。
安国公这个不像父亲的父亲,身侧陪着的是沈宴这个护犊心切的。而秦伯侯眼底无法平息的恨意,是因为满心满眼都是孩子。
可秦伯侯面前站的人却更不配当父亲。
钱益才将杯中酒面无表情地倒掉,他机敏剔透的心思,已经从场上这宛如一盘乱下的棋子般的局面摸到了点门路,只眯起眼观察着下面的行动。
“臣对于宝物一无所知,唯独家中夫人略懂一二,”姚大人此时已经站在玄德面前拱手道:“四海奇珍于陛下也不稀奇,臣这榆木脑袋想破了,恐怕也只有一样俗物送得出手,还往陛下莫要嫌弃老臣此番拙劣之作。”
“姚卿说的哪里话,”玄德笑道:“你掌光禄寺以来,宫里膳食花样翻了倍,当差劳苦功高,前些日子淑妃出了月子,却还念念不忘,闹着要吃你门下名厨新作的荔枝酥。便是姚卿亲自从这金鳞池抓来一条白鱼,去厨房剁了鱼头呈上来,也是独一份的心意。”
后妃皆掩面而笑,安国公与凤阳王也忍俊不禁,姚大人当即摆摆手,苦笑道:“陛下可莫要打趣老臣了。”
说着,光禄寺少卿欧阳雍领着一群小厮抬着一叠轻巧的官礼朝殿中走来,见到玄德先拜,再齐齐跪下,声如洪钟道:“光禄寺上下献上薄礼,愿陛下洪福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