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着泪光的水眸对上深不见底的黑眸,时间好像被瞬间拉长了,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
细看延熙帝的神情,浓黑的眼里黑雾翻涌,像有困兽在挣扎,想要撕碎什么冲出来。纪沉星读不懂他的情绪,是因为她的放肆吗?可是比这更放肆的事情她都做过啊。
纪沉星被那眼神盯得寒毛倒竖,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对不起他的事。她心里惊疑不定,瑟缩垂下覆在皇帝唇上的双手。
延熙帝脸色微霁,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应是满意她的动作,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纪沉星察觉自己被钳制了半天的腿,忽然从延熙帝的臂弯里滑了出来,因为长时间腿失力挂着,姿势不当,小腿肌肉筋络酸麻胀刺,麻痹感从脚心蔓延了整个腿肚。
纪沉星难受的想要跳下龙椅,狠狠踩两脚地,消释这股蚂蚁在皮肤下窸窣爬行的酥麻。延熙帝双手猛然扣住她的后颈,凶狠叼住她的唇。
“唔!”纪沉星如一朵被狂风暴雨吹弯压折的粉荷,被迫仰着头,承受男人攻城略地的摧残。
肺里的空气一点点抽离,纪沉星不知道延熙帝发什么疯,只知道她再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人就要交代在这了。于是张唇狠狠咬上那张逞凶的嘴。
延熙帝沉浸在失控的暴虐里,孟浪的碾着清荷香气泛滥的唇瓣,感受身下之人纤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扫过他脸颊时的颤动。
冷不丁唇上剧痛,齿间弥漫的血腥气,瞬间将他的神智拉回。睁眼,垂眸,纪沉星瞳孔惊惧望着他,每眨一下眼,里面积蓄的水雾便浓一分。
唇瓣上晕了一抹猩红,像失手点歪的口脂,狼狈又艳丽。
延熙帝忙抬手帮她擦血痕,却被一把挥开,“不要碰我!”
“对不起婠婠,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延熙帝神色懊悔,见她抗拒,也不敢再将她束在怀里,圈住她的腰肢,轻轻将人放在身侧位置。
纪沉星被他莫名其妙的粗暴,吓得梅开二度簌簌流泪,肺都要气炸了,“你觉得我捂你的嘴,对你不敬,你不开心,告诉我就是了,犯得着这样教训我吗?”
延熙帝讷讷:“我没有因为你捂我嘴不开心。”
“那你发什么疯啊!”纪沉星狠狠瞪他,不给她个心服口服的理由,今天他俩没完了。
发疯?韩昱听她的话,仔细回忆自己为什么发疯。
哦,想起来了。刚刚,他对她说,他很想她。可是她呢,脸色迷惘变幻,眼神飘忽,他动动脚趾就知道,她又在透过他,想失忆前那个“他”。
那一刻,韩昱浑身热切的欲,瞬间冰封冻结。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装“他”装的那么像,宠着她惯着她,她还是总想起他?
韩昱心底怒不可遏,很想大力摇晃她,把“他”从她脑子里甩出去,眼里看着他,只有他。
可那样做,他跟疯子有什么两样?韩昱自认他还是理智冷静的。
但当她想着她的“他”,掉着眼泪扑进他怀里,韩昱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这个情形其实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们第一次相见,和今天的情形差不多。
当时,他刚穿到景朝,睁开眼,她一袭嫁衣灼艳如火,眉眼通红扑进他怀里,比现在哭得惨多了。
那会他不是还暗嘲她眼瞎白痴,连喜欢的人换了芯都看不出么?
现在呢,嫉妒发疯难受失控,算什么?回旋镖,还是天道轮回?
纪沉星见延熙帝许久不说话,更气呼了,“景子钰,你装什么哑巴呢,我咬破的是你的嘴又不是你的喉咙,说话呀。”
延熙帝良久回道:“最近帝京发生一起官员灭门案,我心里积郁难舒,刚才不知怎么就犯浑了。”
“很抱歉吓到你,婠婠。”他再次诚恳致歉。
纪沉星双眼圆瞪,“你意思是,因为你心情不好所以把我当成杀千刀的凶手啃吗?我招你惹你了?”这番反问,代表她信了延熙帝的说辞。
“你不是狠狠啃回来了么。”延熙帝倾身,抽出她袖里的帕子擦拭嘴上血痕,一边道:“你下嘴咬的时候,都没想过我破相了,上朝怎么整吗?”
“你一副吃人凶相,我哪管得了那么多啊。”纪沉星撇嘴抱怨完毕,焦急追问:“那你接下来上朝怎么办啊?”这还真是个大问题。
延熙帝幽幽道:“还能怎么办,挂帘听政呗。”
“对哦,可以挂帘。”纪沉星眉开眼笑,能把皇帝咬成这样的嫌疑人,纵观景朝也就她了。帝王破相,涉及天命信仰,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朝堂必定爆发事端,届时她和宣阳侯府都将难辞其咎。
思及此,纪沉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还好延熙帝机智,嗯,还不计较,有心包庇。
她的愤怒瞬间见鬼去了,带着些许讨好神色,接过延熙帝手里的帕子,展颜笑道:“你擦的不仔细,还是换我来吧。”
延熙帝默了半晌,捉住她抚在唇畔的指,隔着帕子细细吻道:“你要帮我,能不能换个地方?”他乜斜望她,喑哑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