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华目光掠过一丝讶异,“你怎么会知道?闻玉亲口和你说的?”凭闻玉的性情,梁昭华不觉得他是会随意吐露内心之人。
“是心镜中的照心泉,我们出镜路过时水中映出的。”
“难怪,我倒是把这茬忘了。”梁昭华点点头,从桌案处起身。
“师兄为人和善,心性淳厚,是门内众多弟子敬仰的对象。起初他在山脚下把闻玉捡回来,就遭到师傅的反对,闻玉生性阴暗,师傅为他卜卦大凶命格孤煞,他的身上必将背负千万性命。”
梁昭华站在窗前,背对长鸢,眼底晦暗不明,“我不同意师兄把闻玉留下,可他偏偏不听。闻玉在宗门住下之后便怪事频发,门内弟子常夜半三更暴毙死相惨烈,流言纷扰认为那是闻玉带来的祸端。师兄因劳累过度病倒,可闻玉不知为何突然癫狂起病杀害师兄……”
说到此处,他脸色逐渐沉下去,整个人仿佛衰老了十岁。“师兄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我照顾好闻玉,可是我不懂!师兄将他捡回救了他的性命,甚至在最后一刻都在为他做打算,可是他呢?”
梁昭华突然转身看向长鸢,眼神哀痛夹杂浓重恨意,字字珠玑。“这么多年我一直违背本心而活,遵从师兄的遗愿才没对闻玉痛下杀手。”
“但其他弟子对闻玉如何,我不会过问。”
所以他这些年来放任所有人对闻玉的欺辱打骂,让他留得性命在,又让他没有尊严的活着。即使是这样,梁昭华的内心依旧没有得到半分解脱。
长鸢心口有点堵,不知该说什么。她想安慰梁昭华,但她现在与闻玉是同一战线,又何来的立场开口。
心里却隐约觉得闻玉师傅的死没那么简单,最起码不是他们认为的那样。一切的谜团,皆在闻玉身上。
事不宜迟,已经得知了救闻玉的方法,长鸢谢过梁昭华准备回去。
临走时,她在房门前顿住,还是忍不住回头向梁昭华说了句,“我会查清闻玉师傅的死因,若与他有关,闻玉死不足惜;若与他无关,还请师叔放下对他的恨。”
那妖灵站在光下,一双杏眼亮晶晶,说话掷地有声。梁昭华突然想起曾经自己第一次见师兄时,对方也是这样明亮的眼睛,少年意气说要维护四方安定,不让妖邪作祟。
旧时的记忆接踵而来,他一定是昨晚没睡好,才让眼睛都有些酸涩起来。
梁昭华扭头不再看她。
*
宗门内有设立医馆,虽说是医馆,但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小型药房,卖一些伤药与妖毒解药。长鸢走进去时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柜台后面一女子蹲在地上时不时往砂锅里丢药材。
她左手提秤杆,另一只手握着蒲扇呼呼扇风。眉头紧皱看着锅里翻腾的黑色液体,额角冒出细汗。
空气中弥漫焦糊的味道,长鸢很想问她是不是把药烧糊了。话在嘴里斟酌半天,弱弱开口。
“呃…那个,你的药好像糊掉了。”
那女子哎呦一声,抬头想看是谁说话。可在看见长鸢后她瞪圆了双眸,赶忙放下手中东西站起身,胡乱在腰间围裙擦擦手。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她面色惊喜,像是见了什么金银财宝,一把抓住长鸢的袖子。“我知道你,你是同闻玉结契的妖灵!将他从大妖手中救下,成功通关一级任务的长鸢!”
长鸢有些汗颜窘迫,那女子眼中盛满笑意,热络拉着长鸢,“我叫岳珂,是这医馆的主人,你来是想买什么药?”岳珂一双柳叶眉,目若秋水,脸庞白嫩如朝霞映雪。
她把长鸢往里带,随手从架子上拿下几个瓷瓶装的药丸为她介绍起来。
“这瓶可是镇馆之宝,一口价五百灵石,吃了不管你是修为浅显还是没有妖灵,都能让妖怪对你言听计从,捉妖手到擒来。”
“还有这个,吃了百毒不侵,就算百种妖毒都拿你没办法。旁边捆绑的小瓶一起使用还能消炎止痛,止血化瘀,两瓶一起买更划算呀~”
说罢岳珂还要搬来梯子再拿几瓶药给长鸢推销,长鸢连忙拦下她,“我今天先不买药,我是来问你这有没有这样长的银针?”她伸手在她眼前比划大小。
见她不买药,岳珂撇撇嘴,显然没有刚才的热情,她把砂锅里煮糊的药渣倒掉,头也不抬。“有倒是有,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
长鸢放松下来,把荷包里的灵石摆到岳珂眼前,“我要十根来治病,价格你定。”岳珂挑起一边眉毛,她知道闻玉陷入昏迷卧床不起。
“光用银针能治什么病,不如在我这买点灵丹妙药,保准让闻玉吃完能下床跑五里地。”
她嘴上说是说,还是从身后隔板拿出来一套布包。“喏,闻玉师傅从前留下的,现在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灵石我就不收了,快回去救你的小闻玉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啊,闻玉这人心思深沉,你虽是他的妖灵,但也要多加小心。”
岳珂打个哈欠,百无聊赖倚在竹木躺椅上。
长鸢倒是没想到她能提醒自己这些,“我是妖,难道你不讨厌我?”她收起岳珂给的银针,好奇问道。
“你杀过人?”
“当然没有!”长鸢下意识反驳。
“那不就得了,快些走吧,我要午休了。每天熬这些破药熏得我脑仁都疼,老头子把我扔在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岳珂赶人,翻了个身咕哝一声。
见她要睡下的样子长鸢没再打扰,拿着东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