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点头算做行礼。
夜阑顺势搭好长木板,陆允之缓缓摇着轮椅下马车。
马车在军营不常用,这次还是跟轮椅一道赶制的。
装置简陋,没有柔软的坐褥,洁净的熏香,只有颠簸“吱呀”作响的糙木碰撞。
更枉论他嫌麻烦,没下过轮椅,就这样颠簸了一路。
虽说有多年行军赶路的经验,可煞白的脸色仍旧告诉萧晏舟,他不舒服。
萧晏舟蹙眉,唤来云四,附耳询问:“随行队伍有医师吗?”
一旁的简明耳中掠过“医师”的字眼,心下狂喜,难道是要为我找医师?
期冀的眼眸不经意掠过两人。
萧晏舟脑海中闪过陆允之在恭州为百姓诊脉的画面,他自己会医术。
云四嘴唇翕张,还未说什么就被打断,“罢了,你随处看看哪儿有问题,随时汇报。”
云四一脸疑惑,却还是按她说的去做,公主说的总不会有错。
萧晏舟面色不佳,侧首对简明低声道:“去歇着罢。”说着径直走向陆允之。
简明点点头,却一头扎进枯败深山。
萧晏舟抿着唇将灌满的水囊塞进他手中:“脸色这般差,喝些水。”
陆允之仰头望着侧身而立的少女。
这人总在他面前强装冷肃,殊不知这份偏袒早被旁人看得分明。
既是不肯对我笑——那便由我来多笑些罢。
陆允之扬起朝阳般明烈的笑容:“多谢公主照拂我这个残…”
话音未落,仅仅听见半字,萧晏舟脸色瞬间阴沉:“再说那两字,自己爬回上京。”
她猛的拽回水囊,未系紧的囊口,划出银亮水线,遍洒陆允之月华衣摆。
“哎公主,臣还未饮水呢!”
衣袂飘飘,还未走出三步便被唤住,萧晏舟冷脸将水囊拍回他身上,决绝转身而走。
陆允之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字而已,公主为什么生气?
正想追上去解释,却见她与简明分食野果的背影——那人正托着衣摆兜住鲜果,眉眼弯成两道新月。
嬉笑打闹着,面色青紫的那人似乎只存在于自己面前。
他垂眼盯着纹丝不动的双腿,喉间泛起酸涩,无力挫败涌上心头。
喃喃轻声,“什么时候能让公主吃到你摘的果子。”
陆允之凝望分食野果的两人,胸腔细密蔓延刺痛,心下讥嘲,轮椅轧过碎石朝暮色深处走去。
马蹄踏碎溪流残冰,众人伴着初生蝉鸣,抽条的枝干,越过寒冬。
春风已至,重获新生。
城郊田垄随处可见的桐油布泛起点点星河,麦穗抽芽,青叶舒展,整个恭州再次被初生的希望笼罩。
凋敝在风雪中的百姓啊,你们,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