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爱吃。莲香,别忙了,来睡觉吧。”这两天他都是睡外边,所以她已经顺势躺在了床里侧,拍了拍床边沿的空位喊他上床睡觉。至于收拾空房间这种事情嘛,反正睡都睡过了这么晚了也不介意再多一天。
他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只留了床头灯,乖乖的躺在了她的身侧,躺得平平直直的,睁着双眼睛,竟是动也不动一下。他现在仍然是和胡蝶躺两个被窝卷,想到之前村里女人们说他无趣的话,他闭上了眼睛,手指穿过两层被窝,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指,握住了。
胡蝶本来都要睡了,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到了,这时候真是不知道要假装已经睡着还是告诉他自己根本没睡(反正拨开他这个选项并不存在毕竟她不想这么做)。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会儿,她选择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唇边,睁开眼睛正对上他探究的眼睛,于是微微一笑,并顺势亲了下他的指尖。
如此轻佻的举动居然没有吓跑偷偷做坏事的小白兔,他的呼吸停了几秒,然后深吸了一大口气,颤抖着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往自己的被窝里带,触碰到他肋骨分明但肌肤勉强算得上是细腻的胸膛。贴着肋骨就是心脏,他的心怦怦直跳,呼吸也逐渐艰难粗重起来。
他都这样主动了,她再装模作样就说不过去了,直接把人捞到了怀里,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不停地抖,抖的像是筛糠的筛子,她顿了顿,拍了拍他的后背:“睡吧,放心,我说了要帮你,不会让你和妮妮再过之前那样的生活了。”
分明是他先主动伸了手进来试探,又抓着她的手牵引至此处,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要做些什么,只是本能的在抖。他在害怕,分明是他先越界,可是他却在害怕。她不知道,他怕疼,怕自己贫瘠的身体被嫌弃,也怕在结束之后还要被推开和打骂。
他的后背一片冰凉,是被她抢了被子却又不敢说,硬生生忍冻了许久。她叹了口气,帮他把被子盖好,继续轻拍着他的后背。
很温暖,也很舒服,他记事起就没有被这样温柔的对待过,小时候看着继父抱着弟妹哄,他很羡慕,而嫁人后一夜间成了大人,更是没享受过该有的妻夫温存。为母守孝拖成大龄剩男,为弟妹又嫁了个病秧子,这个不能算做是他的家的地方,和这个不能算做他妻主的女人,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柔情,他的心里软软的,身子也软绵绵的,一动也不想动。
幽幽的莲花香气一遍遍袭来,她被这股愈发浓烈的香味熏得脑子晕晕的,干脆把下巴搁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埋进他的一头长发之中。老实说,他的头发并不和人一样柔顺,发根枯黄发丝粗糙,还有些刮脸,但奈何芳香环绕,不再一阵一阵的刮来扰人,她也就安心的把脸埋在他的发丝之间睡了。
莲香从一开始的不敢动,到逐渐平静下来,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实际上在她身边睡得格外安心。这一次,梦里再也没有了父亲的灵柩,继父的打骂和前妻的嘲弄,他大着肚子给腹中胎儿缝衣服,而她缓缓走来,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肚子,笑着唤他夫郎……
二人昨夜虽不能算是温存,但她就这样抱着他睡了一整夜,不算温存也算是接受他的开始,按理说该凭着眼前的这份宠爱放松一些。可生得一副狐眉媚目,莲香却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侍宠生娇,仍旧早早的起床清理了昨晚新落的雪,早早的烧好热水煮上白粥,还去爸妈屋里接出妮妮帮她穿戴洗漱好。
当胡蝶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莲香坐在沙发上抱着女儿轻声和她说着什么,听见开门声,他回过头来冲着她微微笑了一下:“您醒了,不再休息会儿吗?”不知道是不是胡蝶的心理作用,总感觉莲香似乎和自己亲近了些,态度仍旧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恭顺,笑容也一样苦涩哀怜,但语气熟稔了不少。
他们家没什么亲戚需要走动,不过大年初一村里人会互相拜年,待会儿多久村里人就该到了,所以胡蝶早早起了床,打算准备好水果零食分发给孩子们,然后跟着村里大部队一起去挨家挨户拜年。作为家里最小的那个,小时候都是她跟着胡雪梅女士一起去,长大后就是她单独去,不过现在他们家有了妮妮,以后这活就该是小丫头干了。
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默认小丫头是自己家的孩子时,胡蝶小小的震惊了一番,不过很快释然了。她昨晚都和人家父亲搂搂抱抱了一宿,只占便宜不想负责,撩了爽了又想跑,未免有点太渣渣。
“今天要去拜年的,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家里爸妈会招待,待会儿吃完早饭,我们一起去吧?”
莲香抱着女儿半天没应声,倒是妮妮眨巴着眼睛天真的问道:“去,去玩?”
“嗯,和很多人一起玩,妮妮想去吗?”
“想!”小孩子没有不爱热闹的,不过这孩子有点太早慧了,她飞速应答,然后回头看了父亲一眼,见他抿着唇皱眉不说话,于是把脸埋在父亲怀里,什么都不肯说了。
实际上,莲香并不是一个国度溺爱孩子的父亲,尽管他愿意为了保护女儿付出生命,但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有些严厉,相反的,刚认识不久的爷爷奶奶和姨姨对她更加宽容和怜爱。这孩子与其说是聪慧,不如说是有些狡黠,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和她古板传统的父亲完全像是两个极端。
“我们……就不去了,您还未成婚,我和妮妮随您同去,乡亲们会说您的闲话。”无论是在现世还是异世,正夫还没入门,未成婚的女子领回来一个带孩子的适龄男人,用来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定会影响她日后说亲的。
“无所谓啦,我爸领你回来那天大家都看见了,该传的早就传开了。”是的,她不用出门就有同村玩伴在微信上找她了,问她爸带回来的那个穿得奇奇怪怪的男人是谁,说村里都传开了,是被她抛弃的前男友带着私生子来找她来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装瞎到现在还没回复。
话音刚落,就见抱着孩子的男人脸色瞬间白了,本就向下的嘴角抿得更紧,没抱孩子的那只手紧紧捏住袖口,沉默了好半天,才艰难吐出一句:“对不起,害您被误会,我去和乡亲们解释。”说着竟然真的站起来,低着头迈开步子就往外走。
“哎——别走,”
失魂落魄的莲香抱着孩子走得飞快,跑的太快没叫住,胡蝶拖鞋都来不及换就跑出去追他,一直跑到大门口才勉强追上他,他抱着孩子她不好拉手腕,肩膀又够不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手比脑子快,两手一挽把他腰环了起来圈住,从背后把人一把抱在了怀里。
“今年的收成不搓……咳,咳咳”
“怎么搞得老王?感……咳咳”
“怎么都咳起来……咳,咳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哈哈哈。”
看着乌压压走过来的一队老老少少,听见他们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胡蝶两眼一黑,下意识站到了男人和孩子身前,硬着头皮独自吸引众人的目光:“老王叔大李哥,今年这么早啊,快来,进屋。”
还好胡雪梅女士现在已经起来了,她招呼着邻里进屋,胡女士就开始自然的与邻里乡亲谈天说地,而莲香则抱着孩子乖顺的跟在给孩子们塞零食水果的胡蝶身后,沉默的像是一块木头。主人家没有要介绍新成员的意思,大人们识趣的没有张口,而孩子们心里则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大李哥家那个向来活泼的老二笑嘻嘻的问胡蝶:“蝶姑姑,这个哥哥是你男朋友吗?”
李老二今年十二三岁,叫二十出头的莲香“哥哥”确实没什么问题,她一点儿也没觉得有问题,妮妮一开始还叫她“姐姐”呢,莲香不也没生气。等等,她比他还大了好几岁呢,或许他是生过气的,只是她没看出来?
胡蝶看了看身后的莲香,他也怯怯与她对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一切听她安排,他什么意见也不会有。看见旁边停止聊天,竖直耳朵等答案的邻里们,胡蝶好气又好笑,既然如此那她就直接说了:“是啊,今年刚带回来见家长。”
“哎呦,孩子都有了怎么不早点领回来呦?小伙子长得俊的嘞,听说还把人家晾在小卖部等了大半天,这又是咋回事嘛。”当事人都已经承认了,张姨忍不住插嘴,没办法,现在村里流言满天飞,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八卦,实在是忍不了。
莲香想说些什么,被胡蝶拉住了手臂。胡雪梅女士闻言瞪了一向多嘴的张姨一眼,接过了话茬:“小情侣吵架么,常有的事,现在不是修成正果了,之前谁说的我女儿嫁不出去来着,现在嘛孩子女婿都有了,三十岁前我们蝴蝶肯定是要成婚的。”
越聊越乱了,饶是胡蝶脸皮厚都有些顶不住,何况是腼腆传统的莲香,那他不得尴尬极了……哎?被邻居们和她妈七嘴八舌一锅粥聊的乱七八糟,他怎么看起来这么坦然,甚至脸都没红一下,这样的话,她岂不是就不能以带他逃离现场为由躲开喧闹的人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