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晏再次看见沈家大小姐是这样的场景:神情恹恹的小娘子懒散地靠在椅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帕子,那手帕都快被她拧成麻花了。一位婢女沉稳地推着轮椅,碰见点地上的坑洼都要想方设法绕过去;另一位婢女手执蚕丝素扇,动作轻柔地给她扇风;还有。。。。。。上次打过照面的侍卫,默默在一旁给她撑伞,生怕她着了一丝暑热。
沈大小姐坐在轮椅上倒是很惬意,既不用自己走路,还有人帮忙撑伞扇风,现下就差一个人在旁举着果盘供沈小姐享用。
盈盈低头扭着帕子,并未注意到裴清晏正打量她。
“少主,这沈府小姐果然娇贵。。。。。。”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墨冥看见此情此景都不由咋舌。
毕竟他一直待在穷酸的玄冥宫,今儿第一次见到千金小姐,才知道原来人的生活可以这般讲究。虽然沈小姐随行的仆从并不多,但也让墨冥大为震撼了。
他明明记得早些时候沈小姐出府时,也就一个人推轮椅,另外两人跟在后面就行,现下居然还得一左一右一后服侍。
啧啧啧,有钱真好,有钱真爽。
裴清晏懒得搭理墨冥毫无意义的话。他今早费了不少口舌,现下一点也不想理会旁人。还好午膳后沈老爷因铺子有事先行离开,否则他现下还得继续端着温和有礼的做派同人闲谈。
他宁愿待在宫内教那群蠢货习剑,也不想在这装成一副连他自己瞧着都犯恶心的虚伪样。
不过沈老爷有恩于宫主,有恩于玄冥宫,纵然裴清晏不屑于同豪绅权贵之流交往,但为了玄冥宫,他也愿意假以辞色。
因此,就算他再不想上前同沈盈盈打招呼,但也没办法,毕竟沈盈盈是沈贵之女,他好歹得礼貌性问候一番。
“沈小姐好。”
沉迷于扭麻花的沈盈盈被这凉飕飕的声音吓得一激灵,惊慌抬起头,对上裴清晏笑意微凉的脸,不禁皱眉道:“裴清晏?你怎么还在。。。。。。”
她忙止住话音。坏了,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裴清晏闻言笑容一僵,装作没听见沈盈盈的话,面上仍笑如春风:“令尊盛情款待裴某,裴某不胜感激。还顾及我等舟车劳顿,特意留我等在贵府小住一晚。”
舟车劳顿?玄冥宫的人不就住在城外云隐寺,当天往返有什么累的。她前几日去云隐寺也当天往返啊,她爹也不心疼她,就心疼裴清晏,真是双标!
盈盈现在也没那么怕裴清晏——回来的路上她就细细琢磨过,这裴清晏身处的玄冥宫还不是得靠自家老爹资助,不然玄冥宫宫主哪里养得起那么一大帮人。出钱的人就是上帝,连玄冥宫宫主都要对她爹毕恭毕敬,这裴清晏还能比自家宫主身份高?谅他裴清晏再阴险狠辣,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而且现下还是在她家地盘,裴清晏哪敢找她麻烦。
她上午也是怕昏了脑袋,竟然在自家门口怕这个小小玄冥宫少主,最后还落荒而逃。就连刚刚被裴清晏叫住,她也惊恐失态,实在是可笑。盈盈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无论如何,她都要扳回一局。
“噢,那就住着吧。不知为何,我看见裴公子就心烦,希望以后裴公子您别往我跟前凑了。”想通了后,盈盈也懒得给裴清晏好脸色瞧,说话也没好气。
说实话她也没武功,武艺上是没法扳回一局。但面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敢用七分冷漠三分不屑的语气直接贴脸开大,盈盈觉得自己很是厉害。
然后又用自以为很有杀伤力的眼神狠狠瞟了一眼裴清晏,再高傲扭头,一副“我不屑与你多说”的表情。
除了赫连朔,其余人看盈盈连演都不演,竟然对裴清晏说话这般不客气,不由大惊。玄冥宫的人不敢多话,小心翼翼地瞧着这家少主的脸色。
他们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上次敢这么对少主说话的人,直接被少主拔了舌头。看向盈盈的眼神带着敬佩和怜悯。
裴清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沈小姐适才见自己出现在她面前时还表现惊慌,像只受惊的兔子。这下又不和他演了,竟让他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上次对他这般无礼的人,坟头草都长得比人高了。
罢了,顾着沈贵的原因,他懒得和一个娇气小姐计较,待会跑去告他的状,就更麻烦了。
裴清晏秀气苍白的脸上带着歉意,眼尾微微发红更衬得他无辜可怜,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像一个饱受恶毒婆婆折磨的受气小媳妇。
哦,沈盈盈像那个恶毒婆婆。
“裴某知道先前得罪了沈小姐,心中时常揣揣不安,还望沈小姐宽宏大量,不要计较裴某之过。”
他这副招人怜爱的样子看得青芝翠竹都于心不忍了,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拉着盈盈的衣角小声道:“小姐,要不咱就别计较了,你看裴公子也不容易。。。。。。”
其余玄冥宫弟子不语,只觉自家少主陌生得可怕,心中万分不安。
盈盈转头见裴清晏委屈巴巴的表情,好像欺负人的是她,不讲道理的是她,不留情面的也是她。
盈盈越看裴清晏越来气。
该死的绿茶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