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父皇!”
孔阳公主惊呼着扑至皇帝身侧,转首斥责呆立的宫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药来!”
那宫女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不出多时端来一碗药汤。
杨柯退至廊下,见皇帝接过丝帕拭血,苍白面容泛起青灰。
“陛下……”公孙还要开口,被孔阳抬手制止住,公主对着皇帝柔声道:“父皇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皇帝拿起丝帕擦干了嘴角的血迹,苦笑道:“这不是顾着新政的事,忘了时辰。”
孔阳嗔道:“您啊,总是因为这个、因为那个忘记了吃药。女儿的嘴都要磨出茧子了。”
皇帝笑道:“有你在朕身边念叨,朕忘了又如何?”
“这身子可是您自己的呀!若哪天女儿没在跟前,您就压根儿不吃了?”说完将玉碗端到皇帝面前,“瞧,这药都凉了。”
皇帝接起碗一饮而尽,喝完抹了抹嘴角:“公孙,你方才说到哪儿了?”
“陛下尽可放心。”公孙垂首道,“户部已经连夜刊印了《新政释疑书》,将‘强征织机’的谣言改编成了‘恶商欺民、行会平冤’的画本,已命人押送三万册至京城各地和江南各州免费发放。”
“这些条例要去民间广而告之,如此才能让百姓明白朝廷在做什么。”皇帝话语顿了顿,“谣言可以消解,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让这些散户愿意配合?”
公孙道:“这些商户大多依赖丝绸商过活,臣斗胆请陛下恩准,对响应新政的散户减免三成赋税,再由官府出面,以保底价收购他们的生丝。如此一来,既能断了丝绸商胁迫的手段,又能让散户尝到甜头,主动靠拢新政。”
“准了。”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速办吧。”
孔阳听了这番问对,不禁赞叹道:“公孙大人好头脑,这么多的事头,要让我去做,我脑袋都大了。”
皇帝笑道:“你这表妹可不是一般人。有她在,朕属实省了不少心。”
公孙顺势道:“臣听闻殿下与庆云号来往甚密,公主府也有些纺机资产,刚好今晨宣王殿下和臣还在商讨着该由谁出任行会监察使一职,臣斗胆建议,不如就由公主殿下出任。”
“这倒不错,”皇帝笑看向女儿,“昭宁,你可愿意?”
孔阳扬眉一笑:“既然父皇和妹妹都开口了,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她侧首问向身旁的仕女,“笼月,府里还有多少织机?”
笼月俯身回道:“回殿下,前日军器监刚查验过,共三百二十架,皆可随时投入使用。”
孔阳朗声道:“甚好,本宫的嫁妆虽不多,但这三百架织机却都是顶好的苏式提花机,拿去给行会添个彩头!”
公孙肃然拱手:“臣代户部多谢殿下!”
皇帝问道:“公孙,你还有什么请求,今日一道都说了。”
公孙福了福身:“陛下,丝业新政若要落地,需熟知民间行情之人督办。臣久居内廷,虽拟定方略,”她语气稍顿,似有斟酌,“但督办之职……”
杨柯上前半步:“陛下,臣愿请命!”
皇帝眉梢微动,公孙也侧目看她。
杨柯诚恳道:“臣家中世代经营丝纺,自小在缫丝坊、绸缎庄长大,熟知江南丝绸行规、商户心思,新政推行,正需与民间对接,臣——”
皇帝抬手打断:“你如今是内廷女官,按例不得干预外务。”说罢,目光转向公孙,“公孙,你以为如何?”
公孙微微一笑,语气平和:“杨姑娘确有此长,新政若得熟悉商道者协助,事半功倍。只怕……内廷官员出宫督办,恐惹非议。”
杨柯立即接过话头:“陛下,臣可暂领‘协理’之名,随公孙大人学习办事,不行公文,只作暗访。待新政初成,再归内廷复命。”
皇帝轻叩御案,似笑非笑:“你这脑子倒是转得快。”说完,略作沉吟,“也罢,朕准你随公孙同行,但须谨记——凡事以公孙为首,不可僭越。”
杨柯心中自然大喜,立刻上前跪谢道:“多谢陛下!多谢公孙大人赏识!”
公孙也拱手道:“陛下圣明。有杨姑娘相助,新政推行必能少些阻力。”
随后,公孙带着杨柯回到了尚书局,拿起案头堆叠的一本账册:“若行会的织户减免三成赋税。那些焚烧织机的商户,怕是要重新盘算利弊了。”
杨柯问道:“可朝廷减免赋税,又从何处筹钱支持新政?”
公孙“唰”地合上账本:“户部已经调拨三十万两白银。”
杨柯惊道:“三十万!国库难道不缺银子?”
公孙斜睨向她:“是啊,若不是伯喻一味坚持,从王府私库拿出银子来,哪里会有三十万,顶破天就十万。”
见杨柯眉头一簇,公孙立刻道:“他是为了新政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