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开始平息。漩涡越变越小,逐渐退化成空气中微不足道的一个黑点。冰蓝色的阵法淡化无踪,四周漂浮止步的雾气转瞬蜂拥直上。浓白迅速消弭了空隙。
江依旧是江,雾依旧是雾,结界依旧是结界。一切归于平静,除了一片狼藉的江面、泛红的江水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这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凌秋?”
黑暗的洞穴中,云靖跪在地上,一面唤她的名字,一面伸手胡乱地摸索。两三下,他往前探了探,触到一只冰凉的手,毫不犹豫地紧紧握住。
骤然被人捉住,突经剧变薛成昭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缩了一下,谁料云靖竟立时将他的手握得更牢,出声安慰道:“是我,没事的,别怕。”
呼——
他指尖倏地燃起一道火,几乎同时,薛成昭激动地开口:“大、大师兄,我……”
“你——谁是你师兄!”
薛成昭话没来得及说完,只听云靖惊叫一声,将他的手往外飞快一扔,骂道:“怎么是个男的!?”
说罢,他也不管薛成昭反应如何,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举着指尖的火,急急往四周看了一圈,终于瞧见不远处趴倒在地上的少女,快步跑过去。
灵秋浑浑噩噩地爬起来,一眼就看到云靖指尖炫目的火光。
心神定了定,她伸手拍拍衣裙,啪嗒一声,身上掉出两只竹筒,磕在地上,骨碌碌地滚。
云靖眼疾手快地捞起一只,定睛一看,是枚几近失效的火折子。
他将火折子递给灵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伸向她,同样捏着一枚火折子。
一时间,灵秋和云靖的目光纷纷落到这位陌生人的脸上。薛成昭被两人盯着看,有些羞赧地垂下头,见礼道:“在下登州薛成昭,见过大师兄、凌姑娘。”
他将火折子递到灵秋面前,有些怯道:“偶然捡到姑娘的东西,物归原主。”
灵秋看了看面前两只伸出的手,率先接过薛成昭手上的火折子,道出一句谢,在腰间妥善放好后才抬头去拿云靖手上的那枚。
“凌、凌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薛成昭向她抱手回了一礼,云靖当即冷冰冰地睨他一眼,开口道:“登州薛氏,还以为你们没资格来参加阳华仙会呢?既然来了,不在船上好好待着,跟到这儿来做什么?”
“还能为什么,还不都是为了闻人双双那个疯子。”
薛成昭没回答,他身后,一袭玄色劲装的英俊少女自黑暗中徐徐走出。
她皱着眉,单手揉着额头,一面说话,一面拿过腰间藤壶猛灌下一口烈酒。
“海川?”薛成昭转过头,惊讶地看向她:“你也掉进来了?”
他奶奶的我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云海川看看薛成昭,又看看剩下的两个人,深吸一口气,直伸出长臂,将挡路的薛成昭往边上一拨,走到几人中间。
刷的一声,她指间也燃出一簇火。整个小天地瞬间被更为广阔的光晕覆盖。
“你是云靖?”二人平视,云海川将眼前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又转过头看向灵秋,“你就是‘古今天资第一人’?”
她长得很高,长身玉立,看她时微微向前俯下身子,唤的是她在同辈修士间的绰号,灵秋抬眼望着云海川,清晰闻得到她身上浓重的酒气,像逍遥散人平日间最爱喝的“竹青”。
也不知道闻人氏的人死了多少?眼前这两个从没见过的又和他们是什么关系?要不要趁在这秘境中的功夫将这二人解决了……
灵秋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脑中想着的全是这些事。
云靖闪身横插进两人中间,将灵秋连同她专注的视线一并挡在身后,蹙眉盯死眼前的云海川,问道:“你又是谁?”
究竟是从哪儿跑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
他言语间的警惕清晰可见,云海川却兀自露出一个笑容,朝薛成昭投去一眼。
“我是云海川。”
她报出自己的名字,眼神一转,伸出左手,指了指云靖身后:“你挡光了。”
云靖闻言急忙转过身,只见灵秋正在腰间摸索,脸色僵硬,额间已蒙蒙地笼上了一层细汗。
他心脏一缩,手下意识动了动,到底没伸出去,只将火举得离她近了几寸。
薛成昭被云海川这么古怪地看了一眼,鼻尖酒气浮动,心下掠过一丝烦躁,终于想起正事,上前解释道:“我二人本是来参加阳华仙会的最后一次试炼,不想目睹表姐闻人双双冲入浓雾,失去踪迹。原本正在雾中寻找,未料行至一处,忽感一阵狂风,接着便被卷入此地。”
他看着云靖和灵秋,却见话音刚落,二人面色都有掩饰不住的冷色。
薛成昭一时惶恐,试探问道:“莫非大师兄和凌姑娘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