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尽头,刺鼻的酸腐味与电子元件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几欲窒息。
谢盛谨抬头。
正午的阳光稍微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目光所及是望不到尽头的垃圾海洋。
金属残片、废弃电路板、破旧机械零件与腐烂的有机物层层堆积,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经年累月腐化后的碎片渣滓堆积成绵延起伏的小山,一座连着一座。
邵满站在边缘被无数人踩出的小道,双手一撑,利落地翻上垃圾山。
他正准备回头拉谢盛谨一把,却发现她紧跟其后,轻轻松松地上来了。
邵满讪讪地收回手,从兜里掏出两个口罩。
递给谢盛谨时他犹豫了一瞬,问道:“你闻着不难受吗?”
谢盛谨接过来,淡淡地说:“可以忍受。”
邵满一噎,吞下了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抱怨,他转念一想,夸小孩儿似的说:“那你挺厉害啊,这么多年我也没习惯这个味道。”
谢盛谨对他的夸奖回以一个肉眼可见的敷衍的微笑。
邵满不仅不在意,反而挺高兴。自从谢盛谨把年龄告诉他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刻意维持故意保持距离的冷漠了,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那些精确到面部线条的虚假表情顿时少了很多。
“下面很厚。”邵满告诉她,“每一步都要踩稳。我见过有人陷进去,然后再也没爬出来。”
他话音一转,“但大部分地方都很安全,你看,还有人在那里搭房子。”
谢盛谨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有几座歪斜的小棚子坐落于此。
“累了就可以在那里睡,很方便,还能为免除房租和水电气费。但不安全,容易被杀人越货。”
邵满像个尽心尽责的导游。
谢盛谨看到有几个人从棚子里走了出来,抓起旁边的袋子开始新一轮的劳动。他们中有大人有小孩也有老人,每一个人都衣衫褴褛,干瘦如柴。其中两个的胳膊变成了机械义体,但看上去陈旧、且不灵活。
谢盛谨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们一会儿,突然说道:“他们沾毒了。”
邵满一愣,“什么?”
他又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这些人几乎都皮肤松弛、脸色蜡黄,甚至出现痤疮和皮肤溃烂。偶尔身体还有不正常的、控制不住的颤抖。
“没人管?”谢盛谨轻声问。
邵满沉默了几秒,“没人管。”
谢盛谨点点头。
“走吧。”她说。
邵满最后望了眼那群住在棚子里的人,从兜里摸出普通探测仪握在手中。
中午的垃圾山,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邵满带着谢盛谨,一路向南。他们所到之处人越来越少。天空渺远,山体无垠,如果这不是一座垃圾山,必定会成为一二圈层那些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中产阶级追捧的旅游景点。
谢盛谨讥诮地弯了弯嘴角。
邵满没注意到。他每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调整检测仪的参数。
又是百米远后,检测仪终于在临近酸雨浸泡的金属堆旁发出嗡鸣。
邵满半蹲着,把背包放在地上,伸手进去在噼里啪啦的碰撞声中抓了几个东西出来。接着他开始穿戴装备。
他没给谢盛谨东西,谢盛谨安静地看着。
邵满准备就绪。他抬脚踢开挡路的冷冻舱残骸,改装手套弹出的镊子精准夹住电路板缝隙里的微型电容器,他捡起来给谢盛谨看:“瞧见没?这是KL-37型储能模块,不便宜哦,这能换三支A级镇痛剂了。“他炫耀似的晃了晃指甲盖大小的零件,然后缩回手拿至面前小心地擦拭掉它表面的荧绿霉斑。
谢盛谨低头,踩过锈蚀的变电器外壳。
“小心脚下。”邵满拽住她手腕,“这片的合金板应该被腐蚀弹泡过,踩错地方能直接把你鞋底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