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沅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抬起手指,下意识地咬在指关节处。
在江意衡的记忆中,母亲只很偶尔,会在焦虑的时候,背着她做这个小动作。
每当她好奇地想要知道缘由,却总会被母亲微笑着温声打发。
“别担心,没什么。”
可每一次,都不是母亲所说的那样。
不是因为账单堆积,欠款结不了,母亲只能深夜做钢琴家教的兼职。
就是因为,她在幼儿园出手教训那些骂她没爹的小孩,连累母亲又一次被请去办公室。
那些细碎的片段,从记忆的海域里,像小木片一样被浪卷上来。
有那么一瞬间,江意衡眼前这张陌生的脸,与记忆里那个年轻却总是疲惫的面容,重合了起来。
她抬起指尖,几乎想要像从前那样拉住母亲的衣袖时,腕上终端传来的震动,却忽然令她清醒。
江意衡转身离开茶桌,打量终端上并不熟悉的名字,偏过头问:“你们队长呢?怎么是你?”
“殿下,大事不好了!”
对面的近卫队成员像是慌了神,语气近乎爆破般炸响,“有人在平民区的古着店里开枪,陆队长被暗算,简先生也不见了!”
*
江意衡见到陆怀峰时,他正挣扎着从急救室的病床上爬起来。
“殿下,简先生那边……”
“我已经知道了。”
她说得没什么情绪,唇角却挂着冷意,“他身上,毕竟有我植入的追踪芯片。你的人,已经在帮我定位他了。”
江意衡低头查看腕上终端,上面有两道闪烁的红色光点。
片刻后,她垂下目光,淡然扫过陆怀峰。
据现场残存的录像和证据来看,那一枪,是沿着这位近卫队长的耳廓擦过。
只差毫厘,子弹便能贯穿他的大脑。
只差毫厘,他就没有机会再和她说话了。
“是你带他出去的?”
江意衡抬高视线,语气又多了一分冷淡。
“是。”
陆怀峰回答得干脆利落。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可以作为呈堂证供,成为我用来给你定罪的依据,对吧?”
江意衡微偏过头,打量陆怀峰时,露出那种审视囚犯一样的神色。
“是。”
陆怀峰依旧没有任何推卸责任的意思。
“你明知E区远离中心区,安防措施不比那里严密,而我也特意嘱咐过你,要严加仔细地看好他。你却在我处理个人事务期间,违抗我的口令,带他出行,将他,也将你和其他平民置于危险。”
江意衡重新俯下视线,像刀锋一样剜过陆怀峰冷峻的轮廓,“为了什么?”
这位近卫队长却没像面对前两个问题那样,马上回答。
明明半张脸都缠着染血的纱布,浑身仍带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陆怀峰却流露出江意衡鲜少在他脸上见到的自责。
“简先生他,是在试衣途中,被人以信息素放倒带走的。对方动用了足以麻
痹兽类的合成信息素,出手利落、人员众多,分明是有备而来。试衣间里,只有简先生换下的常服,和他试戴的头纱……”
听到“头纱”那两个字,江意衡原本紧闭的神色,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松动。
“谁让他去古着店试那种东西的?别人不要的玩意,他倒是有心情戴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