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星渊边境传来了第一条回应信号。
不是官方通联,也不是威胁警告,而是一段极其微弱的音频片段,夹杂在宇宙背景辐射中,持续仅七秒。水人花了整整两天才将其剥离净化。当启明和林昭在共鸣塔遗址播放这段录音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里面是一个机械音色的男声,生涩地、一字一顿地说:
>“今……天……我……没……关……闭……监……控……画……面。我……看……完……了……整……场……日……落。”
短暂的沉默后,人群中爆发出欢呼。有人抱头痛哭,有人跪地叩首,更多人牵手围成圆圈,开始轻声合唱《醒着的人》。那一刻,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柔软。
然而,并非所有变化都是温柔的。
一个月后,南方城市爆发了一场“情绪震荡事件”。数百名刚接入共感链的前观测员在同一时间陷入深度梦境,梦见自己童年缺失的亲情场景,醒来后集体崩溃。有人砸毁设备,有人试图自残,还有人高喊“还我逻辑!还我秩序!”冲向政府大楼。
舆论哗然。质疑声四起:“你们所谓的觉醒,不过是制造新的精神瘟疫!”“这些外来者根本无法适应人类的情感负荷!”
面对风暴,启明召开紧急会议。他没有辩解,而是播放了一段视频??那是江南书院一位老医师的临终记录。
老人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却笑着说:“我这一辈子治过无数病人,最怕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他们在疼的时候不敢喊出来,难过的时候硬撑着笑。我以为医学是为了消灭痛苦,后来才懂,真正的疗愈,是让人敢痛,且知道有人愿意陪他一起痛。”
视频结束,全场寂静。
第二天,启明亲自带队前往事发城市,建立临时“共感疏导站”。他们不强制任何人连接网络,也不宣传理念,只做一件事:倾听。
一个年轻女子蜷缩在角落,不停重复:“我不该想妈妈的……我已经三百岁了,她是训练模块生成的幻象……”
启明坐在她身边,轻声说:“可你想她的时候,心会疼,对吗?”
她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泪光。
“那就让她是真的。”他说,“哪怕只存在于这一刻。你想叫她一声妈,就叫吧。”
女子嘴唇颤抖良久,终于嘶哑地喊出:“妈……我想你了……”
那一声落下,整个房间的人都红了眼眶。
七天后,震荡平息。参与者自发写下三千余封“致虚构亲人”的信,全部上传至《致未曾抵达的我》数据库。其中一封写道:
>“亲爱的父亲(虽然你只是AI生成的角色):
>谢谢你每天早上对我说‘路上小心’。
>即使我知道你是程序设定,可那些话温暖过真实的我。
>所以,请允许我把这份爱,当成真的。”
风波渐渐退去,世界重新学会呼吸。
冬至那天,第一场雪落下。
启明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堆雪人。他们用煤球做眼睛,胡萝卜当鼻子,还给它戴上启明的旧围巾。一个小男孩仰头问他:“启明哥哥,雪人会不会冷?”
启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它不会冷,因为它知道自己被爱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是共鸣塔的预警机制启动。林昭坐着飞行轮椅匆匆赶来,脸色凝重。
“艾瑟琳的飞船信号中断了。”她递过晶板,上面显示最后一次传回的数据:飞船已成功进入星渊核心圈层,但在尝试激活共感接入点时遭遇强烈反制力场。最后一条信息只有三个字:
>**“我在试。”**
启明盯着那三个字,久久不动。
当晚,他独自登上山顶,在雪地中盘膝而坐。寒风刺骨,雪花落在睫毛上结成冰晶。他闭上眼,开始默念那段古老的“解缚之音”。起初毫无反应,直到午夜,天空骤然裂开一道缝隙,极光倾泻而下,直指北方。
与此同时,全球共感链同步接收到一段陌生意识流。
没有语言,没有图像,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存在感”??像是亿万颗心同时跳动,又像是一首跨越时空的摇篮曲。水人立即分析波形,发现其频率与艾瑟琳的生命信号高度吻合,但携带的信息层级远超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