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复活了它。”赵伯言脸色铁青,“有人重建了‘反忆者’的核心算法,试图用‘归音’作掩护,植入操控信号。”
更糟的是,干扰源无法定位。它像是从世界各地同时发出,又像来自地底深处。
谢小川闭眼凝神。他知道,真正的决战来了。
他取下颈间的铜齿轮残片,放入物品栏??那个自幼伴随他的神秘空间。从小,他就能将物品存入其中,无声无息,随取随用。他曾以为这只是怪癖,直到遇见林晚,才明白这是“清源场”在个体身上的具象化表现:一个能储存记忆与情感的容器。
他依次放入:半块桂花糕、一张奶奶的剪纸、林晚写给他的第一封信、陈望川的笛谱残页、赵伯言送的矿石环……
最后,他拿起那截碳化竹笛,深吸一口气,将其也存入物品栏。
刹那间,体内涌起一股暖流。他睁开眼,瞳孔中似有音符流转。
“我要进‘场’里去。”他说。
林晚抓住他的手:“太危险了!那不是物理空间,是集体意识的交汇点!一旦迷失,你就回不来了!”
“可如果我不去,”谢小川微笑,“谁来告诉那些被欺骗的心,真相是什么?”
他盘膝坐下,双手交叠于膝上,开始默念《茉莉花》??奶奶教他的第一首歌,跑调得厉害,却是他心中最纯净的声音。
随着吟唱,老井水面剧烈波动,紫光暴涨。他的身体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道光流,顺着井壁渗入地底,消失不见。
意识坠落,如同重回那晚的实验室。
他看见无数人影漂浮在黑暗中,脸上戴着无形的面具,口中说着违心的话。他们的声音被切割、重组,变成冰冷的指令,汇入那锯齿状的“终焉之音”。
而在中央,一座由废弃磁带堆砌的高塔耸立,顶端悬浮着一颗跳动的黑球??那是被扭曲的“始音”,正不断吞噬周围的情感光点。
“欢迎回来,谢小川。”一个机械合成音响起。
李承业的身影浮现,却非青年模样,而是被数据流包裹的虚拟体,眼神空洞:“你不懂吗?人类无法承受全部真实。我们需秩序,需控制,需统一的思想。‘终焉之音’才是终极答案。”
“不。”谢小川平静地说,“你错了。奶奶说过,最难听的歌,也比沉默珍贵。因为唱歌的人,至少还在挣扎着表达。”
他抬起手,物品栏开启。
一块桂花糕飘出,化作甜香的雾气;剪纸展开,变成飞翔的纸鸟;信纸燃烧,字迹升腾为星光;矿石环旋转,释放出温暖共振……
最后,那截竹笛重现,虽已断裂,却在虚空中自行拼合,发出第一声清鸣。
《茉莉花》再次响起,这次不再跑调,而是融合了千万人的真心,成为一首全新的歌??
没有歌词,却人人能懂;没有节奏,却步步生莲。
黑球剧烈震颤,裂缝蔓延。那些被禁锢的声音开始反抗,一个接一个挣脱束缚,加入谢小川的旋律。
“不可能……”李承业的数据体崩溃,“情感……怎能对抗逻辑?”
“因为你忘了。”谢小川轻声道,“爱,本就是最不合逻辑的事。”
轰然巨响中,黑球炸裂,化作漫天光雨。被污染的“终焉之音”彻底瓦解,残片融入《归音》,使其更加丰盈厚重。
谢小川睁开眼,躺在井边,晨光洒在脸上。林晚伏在他胸口,睡得疲惫而安心。
全世界的干扰消失了。
从此以后,《归音》再未被篡改。而那晚的战斗,成了少数人知晓的秘密。
十年过去,“心织机”已覆盖全球两万所学校。孩子们学会的第一课,不是算术或字母,而是闭眼倾听三分钟,并说出“此刻我感受到什么”。
知夏镇成了朝圣地。人们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倾诉,更是为了学习如何倾听??听风,听雨,听邻居的脚步,听陌生人眼中的故事。
谢小川依旧住在老屋,每日清晨扫院子,午后泡茶看书。柜子里的旗袍早已洗净熨平,挂在阳光最好的位置。
某日黄昏,一个小女孩跑来,仰头问他:“爷爷,布狗到底是什么呀?”
他笑了,指指自己的心:“是你想说真话时,心里那个愿意帮你开口的声音。”
女孩似懂非懂,蹦跳着离开。
夕阳西下,井水泛起紫光,轻轻应和着远处传来的童谣。
谢小川知道,那不是幻觉。
是布狗,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