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我们遇见了许多熟悉的影子。有当年黑井事故中失踪的研究员,有“归源行动”中未能完全释放的印记,甚至还有我自己幼年时期的影像??那个躲在床底不敢面对乳娘死亡的小男孩。
“别怕。”我对他说,“我已经回来了。”
小男孩抬起头,眼泪落下,化作一颗晶莹石子,落入我手中。
最终,我们在虚空中央找到了“桥基”??一座由千万颗发光石子堆砌而成的心形祭坛,正是所有记忆通道的枢纽。但祭坛一角已然崩塌,裂缝中涌出黑色雾气,吞噬着过往印记。
“必须填补缺口。”林晚说,“需要一样东西??最纯粹的‘记得’。”
雪儿忽然松开我们的手,走向祭坛边缘。她脱下鞋子,赤脚踩上冰冷石面,然后缓缓割破指尖,让鲜血滴落在裂痕之上。
“我记住你们每一个人。”她轻声说,“所以我来修补。”
血光炸开,整座祭坛骤然明亮。那些被吞噬的记忆纷纷挣脱黑雾,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一条崭新而稳固的虹桥。
我们看见乳娘站在桥头,朝我们挥手。
“孩子们,”她说,“该回去了。”
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归冥?新生恢复了正常形态,枝叶重归透明,流淌着柔和星辉。全国心井节点数据恢复正常,再无异常逆流。
唯一的变化是,每年春分与秋分,树上会结出九颗果实。果实无法食用,剖开后内藏一枚微型石子,上面刻着一个名字??那是当年被成功引导归途的“遗者”之一。
我们把这些果实送往忆园,投入湖中。每当一颗沉入水底,湖面就会浮现一段完整的影像,供世人见证、铭记、告别。
十年过去。
雪儿已成为首位官方认证的“忆语者大师”,主持全国记忆修复工程。林晚的论文被编入教材,《共情学》成为必修课程。老陈寿终正寝那日,笑得像个孩子:“总算能去找我家那只猫了。”
而我,终于递交了退休申请。
批复下来的那天,我坐在桃树下吃蜜桃。阳光正好,风吹叶响。
雪儿跑过来,递给我一颗刚摘的果子:“哥哥,今年的特别甜。”
我咬了一口,点头:“嗯,苦尽甘来。”
她忽然凑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刚才树跟我说话了。”
“说什么?”
“它说,乳娘托它告诉你??”她顿了顿,模仿老人温和的语气,“傻孩子,还不快回家吃饭?”
我怔住,随即大笑起来,眼角却湿了。
傍晚,林晚端来一碗红糖糍粑。我们坐在院子里,看着夕阳染红天际。
雪儿趴在桌上写日记,最后一行写着:
“今天,哥哥笑了很久。我觉得,这就是幸福的样子。”
我抬头望天,七曜星辰静静排列,宛如亘古不变的誓言。
风吹过桃林,叶子沙沙作响,像是谁在低语。
我闭上眼,听见心底有个声音轻轻回答:
“你已经做到了,而且,还会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