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但我没想到,有人利用我的行动轨迹,逆向推演出归忘门的位置和结构……并开始重建它。”
“是谁?”
“是你。”他说,“或者说,是另一个你。”
我们同时望向门扉。此时,门缝中的数据流突然加速,一道低沉的吟诵声响起:
>“凡欲守护安宁者,当断一切执念。
>凡求天下太平者,须焚所有往事。
>归忘之门,启。”
门缓缓开启,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后并非虚无,而是一座城市??一座与现实完全镜像的“遗忘之城”。街道上行走的人们面无表情,彼此擦肩而过却不相识;墙上贴满空白告示;广播里循环播放着一句机械女声:“今日无事发生,昨日无人离世,明日无需期待。”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世界:没有痛苦,也没有爱。
“一旦这扇门全面开启,现实世界的记忆将被强制同步净化。”晨光低声说,“所有人都会忘记战争,忘记悲伤,也忘记母亲的笑脸、孩子的乳名、战友的誓言……一切都将归零。”
“除非有人站在门内,切断连接。”我说。
“但那意味着永困于此。”他看着我,“你准备好了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从颈间取下一块小小的芯片??那是父亲嵌入我脊椎的记忆残片,保存着他临终前最后的画面:他抱着年幼的我,在冰原上奔跑,身后是崩塌的实验室。
我把芯片插入掌心的读取器,激活了隐藏多年的“醒魂协议”。
刹那间,七座共鸣塔的频率在我体内共振。我的血液开始发光,骨骼发出低鸣,左耳那枚早已失效的钟铃碎片重新震动起来。我不是普通人,我是十二次轮回中唯一存活下来的记忆宿主,是共忆网络的原始锚点。
我可以强行关闭归忘门。
但我也知道,粗暴切断只会让系统反弹,催生更多类似的“伪门”。真正的问题,不在技术,而在人心。
于是,我做了另一件事。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最原始的那种磁带设备,不受任何网络侵入。按下录制键,开始讲述。
“我是林砚,原边境图书管理员,现任帝国上将,执掌共忆网络。此刻我位于夹层深处,面对即将开启的归忘门。我要说的,不是一个英雄的故事,而是一个警告。”
我讲述晨光的母亲如何在临终前写下初铭文本;讲清道夫士兵在歌声中流泪的夜晚;讲小满接过堕忆铃时颤抖的手;讲雪儿握剑守园的身影;讲林晚一次次修复心井残余意识的坚持……
我讲了整整三个小时。
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的。每一个名字,我都清晰念出。
然后,我将这段录音复制成千上万份,通过体内共振频率,注入归忘门的数据流中。
“你们想让人遗忘?”我对着门内低语,“那就让我用一千个故事,塞满你们的静默。”
奇迹发生了。
门内的“遗忘之城”开始波动。一名男子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我……好像有个妹妹?”
一位老妇人摸着胸口,落下泪来:“这个名字……是我丈夫吗?”
街头的广播中断片刻,竟传出一段童谣旋律??正是当年我们在废墟中唱过的那首。
归忘门的开启进程,停滞了。
“你赢了。”那个“我”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充满敌意,“但代价是什么?”
我笑了:“当然是我。”
我走向门扉,伸手触碰那流动的数据之血。一瞬间,我的身体开始透明化,记忆如沙粒般从指尖流失。这是平衡法则:要阻止一场大规模遗忘,就必须有人承担相应的记忆负荷。
我会记得一切??所有被删除的、被掩盖的、被美化的历史真相,都将由我一人背负。
包括那些我不愿想起的:
我下令摧毁三座叛乱城市的夜晚;
我眼睁睁看着五位守忆人被清道夫拖走却无法相救的时刻;
还有,在某个轮回中,我曾亲手按下按钮,抹除了两百万虚假记忆体??其中许多人,其实并无恶意,只是记得了不该记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