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陈远早早起来了。
并不是真的睡好了,是被老李同志催的。
大早上的,手机就响个不停,一连发了十几条消息,问自己有没有过来接宋嘉年。
等回完消息后,就睡不着了。
起来后,看到。。。
夜风拂过阳台,吹得陈远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他仰头望着那片被城市灯火染成暗红的天空,仿佛能看到云层后藏着的星辰。手中的茶杯边缘残留着一点水渍,像极了多年前某个雨夜,他在医院走廊里握着的那只一次性纸杯??那时方幼凝刚出生,他作为朋友替她母亲守了一整晚。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是刘姨发来的消息:“孩子们都睡了,路上顺利,别担心。”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慢慢回了一个“好”字。
他知道,今晚之后,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客厅,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米粥香气。陈远已经起床一个多小时,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台上晾晒的衣物随风轻摆,冉浩雄的小恐龙拖鞋也整整齐齐摆在门口。他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旧相册,那是方家这些年留下的合照:春节团圆、海边度假、孩子入学仪式……每一张都有他的身影,却从未以“家人”的名义标注过。
门铃响了。
他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社区医院的心理咨询师林医生,提着一个文件夹,笑容温和。“约好了今天给冉浩雄做个简单的心理评估,顺便了解一下家庭环境。”
“请进。”陈远侧身让开,顺手接过对方的大衣挂好,“孩子还在睡觉,昨晚兴奋得睡得很晚。”
林医生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客厅布置。“你们这个家氛围很好,很适合孩子成长。”她说着翻开文件夹,“不过我注意到上次测评时,冉浩雄提到‘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但他对‘爸爸’几乎没有提及。我想知道,他对家庭结构的理解是从哪里来的?”
陈远沉默片刻,“他亲生父亲在他三岁时因车祸去世。母亲长期在外跑业务,实际抚养是由我和刘姨承担的。”
“所以你是……?”
“保姆。”他说出这个词时语气平静,眼神却微微低垂,“但他们待我从不像外人。”
林医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可你刚才说‘抚养’,这个词通常不会用在雇员身上。”
陈远笑了笑,没解释。
十分钟后,冉浩雄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小熊睡衣,头发翘得像只炸毛的小猫。见到林医生立刻认出来:“你是上次给我画画的姐姐!”
“还记得我呀?”林医生蹲下身,从包里拿出一盒彩色蜡笔,“今天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画一幅‘我的家’。”
小男孩欢快地点头,搬来小桌子趴着开始涂鸦。陈远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只见冉浩雄先画了个大房子,然后在里面点了四个人:穿裙子的姐姐、戴眼镜的妹妹、卷发的女人(标注“妈妈”),还有一个高个子男人,手里拿着锅铲,头顶写着“叔叔”。
“为什么叫他叔叔呢?”林医生轻声问。
“因为姐姐说他是陈叔。”冉浩雄认真地说,“但他会做饭、陪我睡觉、背我看星星,比电视里的爸爸还厉害!”
陈远心头猛地一颤。
林医生抬头看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触动。“你觉得,如果这个‘叔叔’变成‘爸爸’,他会开心吗?”
冉浩雄歪着头想了想,“那我就有两个爸爸了吗?不行不行,一个就够了!但……”他忽然眼睛亮起来,“可以让姐姐嫁给他!这样他就永远不走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陈远怔在原地,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想笑,却发现眼眶发热。
林医生合上记录本,轻声道:“孩子的依恋对象非常明确。他对你的信任和依赖,已经超越了普通照料者的关系。这种情感联结,如果不加以正视,未来可能会引发身份认同上的困惑。”
“你是建议……”陈远声音沙哑。
“我不是建议任何事。”林医生站起身,语气温和而坚定,“我只是提醒你,爱不是隐瞒的理由。当一个人在事实上承担了父亲的角色,却不被允许拥有父亲的情感位置,这对所有人都是消耗。”
送走林医生后,陈远站在玄关镜子前,看着自己略显疲惫的脸。镜子里的男人三十出头,眼角有了细纹,鬓角微白,可眼神依旧温润如初。他曾无数次告诉自己,只要他们过得好,自己做什么都值得。可现在,那个曾经躲在角落里数药片的孩子,已经开始期盼他成为“家人”。
手机响了,是方幼凝发来的语音:“我妈联系幼儿园了,说可以安排下周正式入园。还有……刘姨跟我谈了很多。我想见你一面。”
地点约在小区附近的湖边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