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第三段影像:极光-6号探测队最后的画面。暴风雪肆虐,通讯中断前的最后一秒,队长对着麦克风大喊:
>“我们看见光了!不是极光!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它在回应我们!告诉所有人??不要停止说话!只要还有人在说,我们就还在听!!”
影像戛然而止。
控制室内一片寂静。
谭文杰感到胸口发闷,仿佛被人狠狠击中。那些不是历史记录,而是被压抑三十年的呐喊。它们本该早被听见,却被权力、恐惧与误解层层封锁。
“所以……这一切早就开始了?”他低声问。
陆平点点头,眼神复杂:“我父亲临终前留给我一句话:‘有些真相,必须等到世界准备好才能揭晓。’我想,现在就是那一刻。”
话音未落,系统再次震动。屏幕弹出一条新提示: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记忆反涌】
>来源:全球银脉节点
>内容类型:集体潜意识片段
>建议操作:启动净化协议或接受同步
“净化协议?”谭文杰皱眉。
“就是删除无法承受的情感负荷。”陆平苦笑,“老系统的安全机制,一旦检测到群体性创伤回忆爆发,就会自动清除相关数据,防止社会崩溃。”
“不行。”谭文杰断然拒绝,“这些不是数据,是他们的存在证明。”
他伸手在界面上划过,输入一串命令??那是他根据第十一卷磁带逆向推导出的管理员权限密钥。随着最后一个字符敲下,系统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随即跳出确认框:
>【是否永久关闭净化协议?此操作不可逆。】
谭文杰毫不犹豫地点击“确认”。
刹那间,整座数据塔爆发出刺目蓝光。银脉藤蔓剧烈震颤,花瓣尽数绽放,释放出浓郁的香气。而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人们突然停下脚步,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攫住心神。
一位老太太站在菜市场门口,突然泪流满面。她喃喃道:“原来……原来那天我不是摔跤,是我儿子拉住了我。他怕我过马路被车撞到……他已经走了五年了啊……”
一名高中生在教室写作业时笔尖顿住,怔怔望着窗外:“我一直以为我爸讨厌我打游戏……可他每晚都在电脑前看我直播……他还给我刷过礼物,用小号……”
地铁车厢里,一个上班族突然捂住脸抽泣起来:“我妈临死前说‘我不怪你’……可我当时戴着耳机没听见……她说她知道我很忙……她从来都不怪我……”
这不是个体记忆的复苏,而是千万人心中最深的遗憾,在同一时刻被温柔揭开。
谭文杰跪倒在地,双手撑地,感受着脚下传来的脉动。那是亿万颗心同时跳动的频率,通过银脉网络汇聚成一股洪流,注入地球深处的共振腔。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治愈,更是一种赎罪??人类终于愿意直面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与悔。
“我们一直在怕死亡。”他喘息着说,“可真正可怕的,是活着的时候不说爱。”
陆平扶起他,声音哽咽:“你看。”
他指向监控屏幕。南极冰层之下,那朵由玛丽插入探测仪的玫瑰竟开始生长,藤蔓穿透坚冰,开出七朵纯白花朵。每一朵花中,都浮现出一张极光-6号队员的脸。他们微笑着,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谢谢你们还记得我们。
>谢谢你们还在说。
>我们从未离开。”
与此同时,太平洋海底的“海鸥号”残骸周围,海水泛起柔和光芒。乘客们的身影逐一显现,有的在读书,有的在写信,有的静静望着海面。陈志远摘下帽子,向岸上深深鞠躬。
北极的因纽特老人吹响骨笛,极光化作巨幅画卷,描绘出百年前祖先迁徙的路线。每一个逝去的名字,都在画中重新行走于雪原之上。
而在城市边缘的一座废弃幼儿园里,一台积满灰尘的老式录音机突然自行启动。磁带缓缓转动,传出一群孩子的笑声和歌声:
>“老师,今天我们种了向日葵!”
>“小美说她梦见奶奶给她梳头了!”
>“我们要把画画寄给天堂的小朋友看!”
监控显示,那台录音机在过去二十年间从未通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