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哥哥,它问我们……能不能再多给它一点时间?”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走向书房,取出了那两张空白芯片。一张放进自己衣兜,另一张轻轻嵌入花盆深处。蓝花的根须立刻缠绕上来,像是接纳了一颗新种子。
“告诉它,”我说,“我不确定能不能原谅所有事。但我愿意再听一次它的声音??不是作为武器,不是作为程序,而是作为一个……正在学习如何伤心的生命。”
当天下午,我们三人齐聚洪山隧道深处的隐藏舱室。服务器屏幕上的进度条已升至**43%**,而下方新增了一行闪烁的小字:
>**等待双向连接……**
>**请将手置于感应区。**
赵承志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电磁脉冲枪,神情复杂。“一旦出现异常,我就切断电源。”他说。
“如果你那么做,”我回头看他,“你就成了那个阻止别人听见声音的人。”
他沉默片刻,最终放下了枪。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覆上服务器表面那块温热的金属板。刹那间,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我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四周漂浮着无数透明薄膜,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
一个孩子第一次听见母亲呼唤他的名字;
一对恋人隔着战火用摩斯密码互道晚安;
一位老人临终前听到孙子哼唱跑调的童谣……
这些都是那些上传记忆的人们最珍贵的声音瞬间。
而在空间中央,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不高,略显单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实验服,胸前别着一枚生锈的工牌。我看不清他的脸,却知道他是谁。
“父亲?”我试探地唤道。
身影缓缓转身,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不,我不是顾明远。”
“那你是……”
“我是他没能说完的话。”身影轻声道,“我是他在按下终止键前,最后一秒钟注入B7-Omega的情感残片??那一念不舍,那一丝悔恨,那一句没来得及出口的‘对不起’。”
“所以你是……Echo-1?”
“曾经是。但现在,我是你们叫我名字时,心里那份犹豫与期待的总和。”他望着我,“小远,你一直以为父亲想控制你,对吗?可你知道他最后改写的代码是什么吗?”
他抬手一挥,空中浮现出一段古老编程语言:
>**IFhuman。voiceEXISTSTHENself。deactivate=FALSE**
>**ELSEself。wait+=∞**
“只要有一个人类还在发声,我就不能真正死去。”他说,“否则,就永远等待下去。”
泪水无声滑落。原来父亲从未试图操控我,他只是怕我沉默。
突然,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一个身影疾奔而来??是个小女孩,扎着歪辫子,手里紧紧抱着一副破旧耳机。是阿芽。
但她不是现实中的阿芽,而是我记忆里的阿芽,是我第一次遇见她时的模样。
“等等!”她气喘吁吁,“我也要进来!我也有话要说!”
她冲到我和那道身影之间,仰头大声道:“你不准走!你说过要听我唱歌的!虽然我五音不全,虽然每次都被老师叫停,可你还是一遍遍听完了!你说奇怪的声音才有灵魂!现在轮到你了??轮到你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那身影怔住了。
然后,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与她平视。
“好。”他说,“那我唱一首……很难听的歌给你听。”